在各部将官的弹压下,军阵总算勉强维持,而第四列的火器兵和临时征召上来的弓箭兵,趁着官军冲锋的时间,再次装填,准备发射,那些射程较近的虎蹲炮也狰狞着露出火光,一枚枚弹子石球包裹着铁钉,砸向冲锋的官军丛中,带起一片片残肢碎肉。
但不时也有官军的弓箭火器弹子射入乞活军队伍之中,将那运气不佳的持盾兵射到在地,整个双方战阵,不时有人被打倒在地,进而空缺的位置,马上就由其他兵丁补足,维持着整体态势。
不多时,官军沿途再次丢下二十来具尸体,硬顶着炮火和零星的弓弩射击,狠狠的撞击在第一排刀盾兵前,那长长伸直的枪矛,放平了冲锋,带起的冲击力,几乎让第一阵所有兵丁退后一步,以卸去巨大的冲击,不时有枪杆受不得巨力,被强行折断。
也有那立足未稳的乞活军兵丁,被强行冲击倒退,跌倒在地,战场上,一旦跌倒,可就危险,许多人再也爬不起来了,直接叫官军趁势以长矛猛戳,在身上带起几个血窟窿,虽然有盔甲的护卫,但是裸露出来的四肢头颅,还是暴露在官军眼前。
只这一阵功夫,两支军队便接身近战,官军虽然沿途损失不少人马,但是毕竟是训练有素,他们三五成群,结成军阵,专挑乞活军薄弱处厮杀,而乞活军呢,除开少部分由投诚官军组织的战阵之外,第一列的刀盾手几乎全部各自为战,端的是险象环生。
好在第二列高举长矛的兵丁,此刻听闻自家鼓声,奋力向前,胆大的睁着眼睛瞄准了刺,而胆小的就胡乱的闭着眼睛,只管往前猛突,七八尺长的枪矛,不时扎中未曾穿甲的官军。带起一片片血肉残肢。
平心而论,虽然官军两个残缺的战阵眼下不足三百人,而乞活军此时接战的有五百多人,但一时搅在一块厮杀。反而是官军不断凭借军阵的优势,以三五成群,互为掩护,不时挑动乞活军来攻,以带甲着抵御。手持腰刀者攻其下盘,长矛兵掩护阵型,不时扰乱其他想要增援的乞活军。
如此,凭借着组织优势,官军不断扩大在战场上的局部优势,这里砍倒一个,那边杀伤一人,而即便乞活军优势兵力开始迅猛攻击其中一个小阵,但也无异于自讨苦吃,往往一个什的兵丁上来。就是一阵猛冲,有勇武悍不畏死的,自然能勉强以命换命,强行冲散罢了。
“小六,撑住啊!我还要带你回家看爹娘,你还没娶媳妇勒。”战阵的一个角落里,往来拼杀的兵丁都红了眼,地上不时有上一两具或已死去,或仍旧流血挣扎的伤员,一个粗壮汉子。此刻捂住一个伤员的胸膛,眼中带着泪花,哽咽着说道。
“唔~~四哥,我。不想死啊,救,我~~四哥!!!”那伤员强撑着精神,不时翻着白眼,眼睛想要努力瞪圆,却渐渐感觉浑身没了力气。胸膛上,一个偌大血窟窿不住的往外冒着鲜血,让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好想回家啊,看看年迈的爹娘,唔。”伤员渐渐感觉自家的心绪不知飘到了哪儿,连近在眼前呐喊的四哥的话,也听不见了,模糊的眼神,望穿天外,仿佛又回到了家乡,瞧着娘亲做的年夜饭,还有那往日几乎瞧不见的一点油沫子的菜,真是怀念啊……
陈洪此刻是悲痛万分,瞧着自家幼弟彻底的闭上双眼,再也不能倾听自家的呼喊,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家本有兄弟六个,老大和老三早年夭折,老二又叫官府强行戍边,如今生死不知,家中就有他和小五,小六三个侍奉双亲。
虽然日子过的饱一餐饥一餐的,但总算还有些盼头,他又在外边跑着商户护卫,勉强存下些钱财,前些日子,娘亲还打算给他说门亲事呢,可惜李璟的出现,叫他们眼前出现了另一条道,那就是自己起来反抗,屠杀往日欺压在自己头上的大族,分田分粮。
当时受了好处和在商户中因别事纠葛的陈洪,发誓要混出个人样,于是毅然从军,拿起武器与大族朝廷争斗,本想为自家爹娘和两个弟弟拼出一个前程来,不想小六不知哪根经不对,竟然也偷偷溜出来参军了,叫陈洪发觉,是一顿好打,可惜硬是没让小六转过弯来,叫队里说合,只能勉强调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日子,五台,定襄一路打下来,陈洪凭借往日锻炼的积累,勇武异常,斩首六级,按功给赏银三十两,转一级授排正一职,正意得志满,准备寻个由头让小六回去呢,毕竟上了阵刀剑无眼,也该给自家留条后路,如今赏银算上每月的军饷,家中吃喝不愁了。
又想着给小五小六说门媳妇,也好有个交代,自家还需等等,等到哪天出人投地,也好叫郭家刮目相看,谁说大小姐就不能嫁个我这个泥腿子了……
“一切都完了,完了,呜呜~小六,你等着,哥一定会带你回乡,哪怕你下去了,哥也一定要给你说门媳妇,不叫你在下头孤单,哥知道你怕一个人,没人说话闷着荒啊!”陈洪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一面将幼弟的尸体抱起,带到阵后。
一个督战的兵丁,此刻瞧见他往回走,顿时怒不可恶的上来怒吼着,“回去!你敢做逃兵?!”说着,手持佩刀以刀背朝向,上来便想抽打,可惜叫他身边一个认识陈洪的什长拦下,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给我看好我家小六,莫要叫旁人惊扰到他休息,等我取了官狗首级,再回来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