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开始尝试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看着镜子里憔悴狼狈的自己,脆弱地彷佛一碰就碎,真是太过可笑了。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她早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谁,她早就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还是不堪一击?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将自己击溃。
这不是她。
杰西卡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胸腔里的炙热和沉闷都倾吐了出来,打开水龙头,用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即使如此,过热的大脑还是无法冷却下来,干脆就把整个洗脸盆接满水,然后整张脸都埋到了水里。水底下的安静让世界的所有嘈杂都隔绝在外,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这刹那的祥和让脑海的纷乱逐渐开始消失……一直到几乎缺氧。
“呼呼……”杰西卡猛然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再次抬起视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已经全部花掉了,脸色略显苍白,双眼的红肿似乎消散了一些,但动荡不安的眼神却安定了下来,然后她就看到了镜子里那个小女孩的投影。
女孩的脸上带着担忧和震惊,忐忑不安地投来了关怀的视线。这让杰西卡心头一暖,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小女孩点点头,表示自己的安然无恙。
艾玛轻轻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作为回应,虽然她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她自然也就无从得知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却可以感受到这个女人的挣扎和痛苦,那种坠入深渊的绝望和崩溃被压抑在微微颤抖的躯壳之下,想要呐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女人满是狼狈,湿哒哒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颊上,化开的妆容更是毫无章法;但最为可笑的是,女人此番模样却比刚才跌跌撞撞闯入卫生间时要好多了。也许,就是这样荒谬而诡异的差别,清晰地显示着女人内心的伤痛到底有多么深刻。
通过镜子,艾玛就看到女人用纸巾缓缓地把脸颊上所有的妆容都擦拭干净,眼妆、唇彩、腮红……铅华一点一点地消失,褪去妆容之后的清秀脸庞不仅没有逊色,返璞归真的清纯和坚毅反而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起来。
捕捉到了女人眼底那抹坚定的光彩,艾玛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抽出一张纸巾把双手擦拭干净,然后快步离开了卫生间,把这个空间留给了那个女人。正是因为她们是同性,所以她才越发感受到了那脆弱内心逐渐坚强起来的困难和挣扎,她才越发感受到了隐藏在那美艳外貌之下的强大灵魂。
站在卫生间之外,艾玛有些愣神,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慌乱。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那个男人,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那些阴谋诡计,她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这个世界的错综复杂……也许几年之后,她也能够像那个女人一样,成熟而冷静地去处理生命里的坎坷和颠簸,但至少现在她还不行。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出现在了这里,在听到“罪恶之城”试镜消息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喜悦,而不是担忧或者恐惧,所以,她不应该犹豫,更不应该仓皇。
既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为什么不顺应本心,也许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所有一切就会逐渐明朗起来了,不是吗?因为只有面对了,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逃避只会将真相永远埋没。
想到这里,艾玛的肩头略微松了松,她把手里的纸巾搓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抬头挺胸,迈开了脚步。
朝自己原本的位置看过去,艾玛却发现塞巴斯蒂安已经不再位置上了,四周看了一圈,很快就看到塞巴斯蒂安正在朝自己挥手,而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柯尔和兰斯。脚步在原地略微停顿了片刻,而后艾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径直迈开了步伐。
兰斯此时正在低头翻阅着剧本,那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稀疏的阳光投射下一层薄薄的阴影,将那双眸子严严实实地隐藏了起来,天蓝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沉静而睿智,彷佛在微蹙的眉宇之间轻轻染上了一层忧郁。
“嘿,施特雷洛先生。”不等塞巴斯蒂安开口,艾玛就主动开口说到,然后她就看到他抬起了眼睛,那片深邃而迷人的湛蓝在金色的璀璨阳光之下扬了起来,湛蓝色轻轻闪了闪,礼貌而疏离地收收下巴表示了问候,而后就再次垂了下去。
莫名地,艾玛就捕捉到了一丝戒备,似乎没有了奥斯卡之夜的放松和随性,也没有了圣莫妮卡沙滩的针锋相对,甚至没有了剧组夜晚的狡黠和狠绝,彷佛两个人仅仅只是知道彼此名字的陌生人一般。这让艾玛有些措手不及。
她幻想过许多次,两个人的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情形,却偏偏漏掉了这一种。
“艾玛,坐下来吧。”塞巴斯蒂安招呼着说到,“之前的试镜比预期中结束得早了一些,所以我们可以先开始。”塞巴斯蒂安把位置让了开来,然后转头看向了柯尔,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柯尔把手里的咖啡放了下来,“兰斯的意思是,南茜这个角色一起试镜。”艾玛前来试镜的角色是南茜的幼年角色,换而言之,她和杰西卡试镜的是同一个角色。
塞巴斯蒂安点点头,正准备张口说话时,却被兰斯打断了,“所以,你们知道南茜幼年的角色是十一岁吧?”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兰斯把剧本放了下来,嘴角重新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