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湍急,但江底水下却相对水流平缓,尤其是对于水族而言,置身其中完全是如履平地的感觉。
但人类入水,若非境界甚高的大能,纵然使用避水法诀,想要行动自如也不那么容易。
洪廷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被虾兵蟹将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行走在涪江水底。
走了许久,先看到一块黝黑的岩石,随后看到歪歪曲曲的“黑石洞”三个大字。
再次来到这里,却已物是人非,洪廷的心情自是截然不同,站在洞口叹息一声,这才迈着沉重的脚部踏入洞中。
此间水族都是稍微有些修为,皆能幻化为人形,只是长相大都不敢恭维,也包括主位上高高在上的那只黑头怪。
毕竟本体都是死鱼烂虾活王八,长相丑陋几乎是必然。
当然,洞中还是有一抹亮色的,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坐在石椅之上,默默不语,兼具鲤鱼的灵动与温柔。
直至看到洪廷走进来,女子顿时神情激动,直勾勾地看着洞口的方向,眼神里已经含着泪珠。
洪廷顺势看过去,但见女子依旧楚楚靓丽,但神情凄苦。尤其是看到女子肩颈之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时,瞬间便明白那枚坚硬的鱼鳞是怎么来的。
他很想扑过去将阿鲤抱在怀中,可惜看到黑王八冷冷的眼神后,只好生生忍住。
“洪刺史,怎么闹得这般不堪境地?”黑王八皱眉质问,颇有嘲讽意味。
洪廷冷冷笑道:“阁下该最清楚缘故才是,说是拜阁下所赐,这话不冤枉吧?”
“哦,也对!”黑王八想了想,为了引李白上钩,他派属下直接进入刺史府。李白和东岩子既然跟了上来,洪廷身份暴露便在情理之中。
只是,黑王八皱眉道:“你素来不是坚持什么气节嘛,往日死活不肯踏入我这黑石洞一步,几日怎么自己来了?莫不是其中有诈?”
“是,确实有诈!”洪廷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黑王八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直接,如此挑衅。两旁的虾兵蟹将听闻,也都下意识有些紧张和不满。
“你竟敢对本座耍心眼?”黑王八顿有暴怒趋势。
洪廷直言不讳道:“我想,但不敢,但我不得不来!”
听到挑衅之言,黑王八心生怒意道:“来找死吗?”
“不,来帮阁下,然有个前提,事成之后带阿鲤离开。”洪廷昂首挺胸,回答的铿锵有力。
黑王八冷冷质问道:“帮我?”
“没错。”洪廷道:“实不相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为大唐官吏,已然无处可去。不得不答允他们,行三国周郎故计。”
“苦肉计?”黑王八倒也不是全无见识,当即反应过来。
洪廷道:“是,不过你答应放我和阿鲤安然离开的话,我不介意演一出蒋干盗书。”
……
梓州城里,一间静室之中。
赵蕤讶然道:“李小郎君,你说什么?是你放洪刺史……哦不,罪臣洪廷离开的?”
“是!”
“李小郎君糊涂啊,洪廷与妖孽勾结,为祸百姓,引起滔天民愤,如今已经上报给剑南道,不日就会上报朝廷。”
赵蕤慌忙道:“李小郎君并不尽是方外之人,纵然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逃不过大唐朝廷的管束啊,行如此不妥之事,恐怕……”
李白反问道:“怎么?赵先生是认为朝廷会问罪于我?窝藏包庇罪臣之罪吗?”
赵蕤讪讪道:“多少有这个意味……先不说朝廷问罪了,单单是城中百姓还有那些降妖的修士知晓,便会是轩然大波。”
“所以嘛,才不能让他们知晓。”李白道:“先生乃深明大义之人,小子正有一些事情和赵先生商量。”
“何事?”赵蕤狐疑地看了一眼李白,谨慎询问。
李白悠悠道:“如果洪廷是去做黄盖,赵先生愿不愿意扮周瑜呢?”
“这…”赵蕤恍然道:“原来如此,只是这周瑜自然是东岩子道长和小郎君你来做了,在下充其量不过做个程普便是。
只是洪廷已然有罪在身,小郎君笃定他会做黄盖,而非又一个张松吗?”
“洪刺史原本赤子之心,拳拳爱民,走到如今的地步,虽有过错,却也有些许不得已。”李白道:“我不相信他已幡然悔悟,将功补过的,我相信他会信守诺言,效仿前隋嘉州刺史赵昱。”
“那就好,既然李小郎君如此笃定,在下亦没什么好说的。”
赵蕤叹道:“昔年嘉陵水中有蛟龙作怪,亦是为祸乡间,自青城山学道归来的嘉州刺史赵昱,持刀投江,潜入水中与老蛟大战,顷刻间江水尽为赤色,石岸半崩,吼声如雷,激浪飞花。
最终成功除去蛟龙祸患,赵刺史从此为蜀中百姓所敬仰。如果洪刺史一开始便这般效仿,兴许会成为另一个万民爱戴的英雄,可惜他走错一步,如今……”
李白很理解赵蕤的心情,一来是恨洪廷自误,心有惋惜;二来他也算长期受骗,心中难免有些不忿。但纵然如此,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如今也为时不晚啊,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不给洪刺史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呢?”
“也对!”赵蕤轻叹一声,默默接受了事实,轻声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请赵先生……”
“嗯!”赵蕤点头道:“有令师坐镇策划,相信定能从容对付那妖孽,对了,令师何在?”
“呃,家师困顿,休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