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天珠没料到是这样一句话,她想到连少主或许会有千百种可能的说法,可真正听到对方的话,她已全然愣住了。
这种愣怔,大约是有些懵了,还深怀几分惊奇和不可置信,甚至还有许多懵懵懂懂的情绪,只是她已无法清楚的分辨。
连少主不像她师父陆小凤,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前者绝不是会说笑玩闹的人,他的身份和地位,已决定他每一句话重若千金、所以他在外人面前极少开口。即使对自己人,也只以事论事,不会开甚么玩笑。花天珠坚信这一点。
可也正因如此,小姑娘才莫名有些做梦的感觉,她耳中不断轰鸣,脚下也仿佛踩在棉花里,身体都轻起来。某种不真实感,越发剧烈。
连少主斟酌着,本以为小姑娘话中之意,是他心意已被对方得知。便雷厉风行将话说个完全。可接下来,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他久等人不语,认为小姑娘只是十分害羞,但他转眼瞧向对方震惊又迷茫的神情时,立即否定这一猜测。
受到惊吓的表情,和对方相比,也没甚么两样了。倘若站在此地的是个稚嫩年轻人,恐怕玻璃心已碎作一地,但显然连少主并不稚嫩,也不算普通,起码他大起大伏历事颇多,心境已稳,眼下只是情略微凝固。两人立在半山腰沉默,这时候仿佛就算有千言万语,也尴尬的开不了口。
又过许久,连少主道:“起风了。”
这声音并不算大,却骤然将小姑娘惊醒,她感受一下,发现这一时太阳已被乌云盖住,风也是清凉的,她道:“是起风了,要下雨了。”
连少主略微颔首,小姑娘注视着他侧脸,发现他十分认真地向山下看去,眼中依然黝黑,看不出情绪,甚至在这一刻,仿佛更像深不见底的幽潭。他静静说道:“我们还须尽快下山。”
他正要落寞转身,花天珠突然伸手拉住他衣袖,似乎有些苦恼于先前的反应,这时张了张嘴,竟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并非……”
“我已知道。”连少主面对着山下的路,背对着小姑娘微微一笑,已伸手握住她触及自己衣袖的左手,“你并非觉得我不好,但也不知,是否要接受我的心意。你只是觉得,你我二人,尚未达到这样可以喜欢的地步,我说的可对?”
小姑娘已顾不上两人再次牵起的手,认为连少主将她所想,猜的半分未错,连忙点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
“你是否觉得,先前是我客人,后来是我朋友,如今再近一步,十分不适应,仿佛一切都脱离掌控,太不真切?”连少主道。
“是。”小姑娘叹道。
“是我的错。”连少主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他这时转身,一双眼睛盯视着小姑娘,声音十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涩意的笑容道:“我若是早一点发觉,我心中这样喜欢你,一定对你很好很好。也不至于,如今在你眼中仿佛飘忽不定,半分真实感也没有。”
“只是,我性情已定,大约从来太过冷静,很少会特别信任什么人,也很少会冲动做什么。在确定心悦你这一点前,我再三推敲,再三|反复,总以为不过是贪慕你的性格,认为你并非独有,这世上总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和你一样的人。只是当我时隔半年仍在想费尽心思去见你一面,我才明白,你出现之后,便有些太过重要。”
小姑娘摇摇头:“你已经对我很好。”
“我那时即便来历成迷,你也肯真心待我。说起来,我心中更是知道,恐怕再也不会遇到,像庄主一样的人了。”
连少主静静看着她,“这样已足够了。”
“你先前突然提及,我实在太过惊愕,并非在有意拒绝。我虽然不知甚么是和你一样的喜欢,但若无意外,我会认真试一试。”小姑娘笑了笑,她虽面色苍白,但实在长得好看,这时笑起来更是十分明媚。
连少主心中大概十分愉悦,以致于,下山时几乎忘记将小姑娘的手放开,好在今天上天实在给他面子,总要给他留些机会——
夏季总是多雨的,或许正因为这一季节太过炎热,水分散失的快,每逢雨季才格外大起来。天上乌云越发发密集,天光已仿佛这了一层膜,暗了下来,肉眼难见的电光雷闪在云层穿梭,不过片刻倾盆大雨变哗一声落下。
两人若非身怀绝技,这时只怕也是落汤鸡的形象。只是这雨水虽然凉的很,落在花天珠身上时她却半分觉不到了。连少主手心不像她一样冰寒,反而十分温暖,将热气蒸在她身上游走一周,雨水便干了。
只是从古花山中下了山路,路过附近村庄时,那雨帘中的村民见他二人目中虽惊奇,他们山下人哪里见过这样华美的衣服?不说衣服,就是两人的容貌,也绝不该是古花山附近能养出来的!不过村民好奇心不小,倒也只是在惊奇。
唯有那村长,神色若有所思中,目光奇异。
或许是见大夏天她穿着棉衣披风,太过厚重?所以村长的目光才这样奇怪?花天珠并未太过在意。
古花山下的村民十分淳朴,一对面容和善的杨姓夫妻将二人迎入家中接待,暖茶热饮不过片刻,身上也逐渐升温。窗外雨声渐大,马蹄踏在泥土的动静却也不小,随后还有车轱辘压在泥水中的噼啪声。
连少主内力颇为得用,一边顾着小姑娘,身上也十分干爽,他搁下茶盅,走到窗边向外望着,良久问道:“杨先生,村中可有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