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雕花大门徐徐向内开启,先是半截干净整洁的白色衣袖,接着便是连少主在黄昏下显得更加平静的脸,和微微带着几分柔和的眼睛。

他身上尤带着几分湿气,显然是不久前刚沐浴过,半干的长发披在白衫之上,他目光直视过来,最终落在小姑娘手中的托盘中后,才略有讶色。

如果不曾猜错,这三菜一盅汤,只怕是眼前这位花姑娘的手笔。只是庄中的饭菜,向来是伙房的活计,从没有客人亲自下厨的道理。

连少主盯着她:“你不必做这些。”他说着皱眉思索,“连管家莫非不曾对庄中下人说清楚?怎会麻烦你一个客人自己去伙房。”

其实他已经有所猜测,若非有连管家示意,山庄的下人是不敢僭越放客人进伙房忙碌的。

“只是听说公子没有胃口,随意做了几个开胃的小菜,再者,我也有事……特意来找连公子谈一谈。”说到这里,花天珠语气一顿,有些尴尬和为难。

连少主一直留意她的神色,这时点了点头,似乎领悟到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竟也在伸手接过托盘后向旁边避过,示意她进屋中谈。屋子里比外面要暖许多,温度适宜,若穿得厚一点,久待或许还要出一身汗。

花天珠还未走进,一眼看过去便大致分析出,此处地面皮毛毯子下必然铺着大块暖玉,或许这一间书房的地板都是一整块暖玉,浑然天成。

上百年的家族底蕴已经十分丰厚了,更不必说数百年的世家,花家显然在此列,如今的无垢山庄虽并非以从商为本,资产不及花家,但真论起数百年的积累,也并不差多少。

花天珠对暖玉不觉拘束,且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在踏入书房后勉强松了口气,外面实在太冷,这样的环境才是她最喜欢的。

“你怕冷。”连少主将托盘摆在桌案上,虽眼睛望着那三道精致的小菜,却也注意到花天珠舒展的神色,突然不经意问道,“上次把脉的时候我便有所发觉,你体内有股寒气,回顾路上这几日却找不出根源,莫非是数年的沉疴?”

“有些年头了。因为是胎中带寒,无法根治,就一直这么下来了。”在温暖的环境中花天珠的心情大都是不错的,也愿意多说一点,“后来修习了内力,才渐渐的能消磨一点寒气,冬天也不会太难过啦。”

冬天也不会太难过?连少主此刻已转头看着她,他倒是还记忆深刻,就在昨日那场暴雨,为对方把脉时,触摸到的那一段凉的几乎要结成冰的皓腕。

这样也是不太难过的吗。

“请坐。”既然别人有事相商,连少主自然不会左顾言他,他坐在书房桌案的对面,神色认真柔和,半点都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和孤冷,即使是对一位姑娘的言谈,也十分尊重。

“我也不知如何说起。”花天珠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听闻无垢山庄与金针沈家是世交,连公子必然是知道沈家小姐的,先前梅九便问过我可是沈壁君,后来在和风客栈中也有人认为我是沈壁君,所以我猜测……是否我与大家口中的这位沈姑娘,生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或者在容貌方面全然一样?

她不得不这样猜测,毕竟她本身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是外来户。这世上真的能有和自己完全相像的人,她并不觉得十分惊奇,反而更能理所当然的接受。

她话音停顿了一下,见连少主神色未变,依然如刚开始那般安静的望着自己,才继续缓缓道:“所以我想,连公子一路上对我颇为照顾,大约也是有沈姑娘的原因?”

连少主沉默着不发一言。

“但我并非沈姑娘。”她叹了口气,只觉得连少主这般沉默,大约是默认她所言的意思,只是她真的和沈姑娘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在此前听都没听过。

连少主:“所以?”

“所以连公子不必将我当做客人,我不是沈姑娘……的身份,并且身无长物,跟在连公子身边也只是为了生计。”见连少主从始至终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这种智珠在握的稳重,让花天珠有些叹服。

有连公子这样的庄主,也难怪无垢山庄至今都是江湖第一世家。

花天珠思量着抬眼望去,却见对面连少主眼中已带了几分笑意,忽然又低声笑了笑,那声音竟有说不出的愉悦,似乎比旁人大笑起来还要开心,连少主笑过两声后微微止住,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不是沈璧君。”

他以为就算听到这个名字,他心底也该猛烈交织着各种腐蚀人心的情绪,事实上从和风客栈回庄后,他也确实几乎掩饰不住心底的冲动,练剑千遍才容他静下心来,然而再一次从花天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只觉一阵啼笑皆非。

怎么可能会相似呢。

那个泡在长辈的溺爱里长成、仿佛一切都得到了却仍不肯满足的世家之女,那个差一点这辈子就要再次成为他未婚妻子的女人。让他日日在梦里水深火热的女人。

沈璧君那样的人。

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无垢山庄近几年都不曾与金针沈家来往,两家关系并不算好,所以沈璧君没有那么重要。”他心中讽刺已极,语气却十分温和。

淡笑着看了眼小姑娘细白的皮肤,和对方苍白却清晰的五官,这一次他倒是遵从心底的认真说道,“再者,我见过的沈璧君,容貌不及你三分,更是毫无相似之处,你不必觉得困扰。”

他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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