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坛子蓄势待发。
这是叶应武无意间抬头看到郑氏阴沉的表情后的第一个想法,不过想来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爆发出来。
毕竟叶梦鼎夫妇的立场鲜明,而她的夫君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弟弟的崛起对于自己地位的威胁,自然而然的会跳出来维护在他心中从未长大过的弟弟。
明面上不敢爆发,使使绊子还是可以的。郑氏缓声说道:“爹爹,妈妈,弟弟和弟妹尚且未用过午膳,不知是否通知厨房另外摆出一桌来,还望爹爹妈妈明示。”
叶应武笑了笑,话里带刺啊,这点儿意思还是能够听出来的。此话不但暗中点出来自己不孝的地方,提醒自己和绮琴不要放肆,而且还逼着叶梦鼎夫妇表态。毕竟叶应武这么晚起来拜见父母的确是不合礼法的。
而绮琴更是叶应武新纳的小妾,饶是叶应武曾经保证天塌下来他顶着,绮琴心中也有些恍然若失,本就未施粉黛的俏脸显得更加苍白。叶应武清清楚楚的看到绮琴不知何时已经抽离陈氏手掌的芊芊素手缓缓的握紧。
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的确很难受,身为万众追捧、风头无二的临安花魁,能够在那滚滚红尘中独守一方净土,自有其刚烈的性子所在。此时绮琴能够顾及自己和叶应武的身份地位,没有冷言相激,便已经做得很到位了。
“午膳一事便不用嫂嫂担忧了,爹爹、妈妈,孩儿想要见识一下隆兴府的风光,和绮琴一齐上街去,还望爹爹、妈妈准许。”叶应武沉吟片刻后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毕恭毕敬的每一步都不失礼节。就算是这醋坛子真的要爆发,自己也要顶在前面。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从此刻叶应武不想让绮琴再沾染分毫。
陈氏看到一向随意的儿子突然间变得如此彬彬有礼、郑重其事,再细细品味刚才郑氏的话,心中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便先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叶应及,旋即温言笑道:“来,绮琴姑娘,你先起来,我儿得遇你,的确是此生修来的福分。你们一起上街逛逛倒也不错,老爷你说呢?”
叶梦鼎对于家中后院的事情历来是不闻不问,就算是知道郑氏的种种行径,却以从未发表过看法,只是全权托付给陈氏,当下便点了点头,摆出看戏的样子,惹得陈氏狠狠地瞪了这个都快到古稀之年了还孩子气未减的老头子一眼。
看到叶应武没有反驳气焰嚣张的郑氏,只是不软不硬的避开了核心话题,陈氏微微颔首,这个孩子倒是会做人了,只是想速速脱身,谁都不得罪,当下也不再客气,转身瞄了郑氏一眼,然后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应及孩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得给老太婆添一个膝下承欢的孙儿吧。”
郑氏的脸色顿时大变,她的肚子不争气,总是没有动静,而叶应及虽有几房小妾,因为自己的严加管束很少到小妾那里去过夜,导致叶应及至今没有孩子,这也成为了她面对婆婆时的一个硬伤。叶应及更是在外面常常被嘲笑为“病房乔”(房乔即房玄龄,严重妻管严患者,吃醋便是他老婆的典故)。
见到郑氏吃瘪泄气,叶应武当然不愿意她把罪名都怪到自己头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抓紧消失才是王道。心中想罢,便冲着叶梦鼎夫妇行了一个礼,拉着神色有些惶然的绮琴匆匆而去。
宅斗阴谋重重,此地不宜久留。已经被八百年后溢满荧屏的各种宅斗、宫斗严重洗脑的叶应武深知此中利害,能不沾上就不沾上。
珍爱生命,远离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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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阳光正好,即使是午后也并不炽热,挥洒在大街小巷上带来丝丝暖意,再加之是雨后,清风拂过,自在舒服。
叶应武一袭刚刚洗过的白袍,左手打着折扇,也不管天气是否炎热,就这样装模作样的扇着,右手自然是牵着绮琴的手,怎么看都不像微服出巡的贵人,而像是一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子弟。绮琴一身湖水绿长裙,一层薄薄的白色面纱遮住了半张俏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剪水瞳,被叶应武硬扯着在街上溜达。
隆兴府南昌县虽然是江南西路的中心所在,但是相对于江南东路和两浙道诸州府,依然是属于“欠发达”地区,繁华程度自然无法和临安等地相比。即使是商铺最集中的隆兴东大街,长度和来往的人数甚至赶不上临安的三十六条花街柳巷,更不要说和临安的商贸区还有贯穿全城的御街相比了。
“委屈春芳阿妈了,此地繁华的确······”叶应武环顾四周,忍不住叹道,无论如何,醉春风又今日的结局,固然因为绮琴芳名满临安,惹来吕家恶客,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的缘故,或者说江万里、王爚等能够从朝堂上全身而退,醉春风有很大的功劳,估计这也是为何王爚、章鉴他们对于醉春风迁来隆兴府这等小事也亲自过问,甚至十分上心的缘由吧。
“春芳阿妈倒不是很在意,毕竟醉春风来此,即使没有奴家也已经稳稳的占据了隆兴府头号青楼的宝座,倒有大半的客人都慕名而来,据说这几天姐妹们的生意很是红火,甚至胜过了当日在临安时。”绮琴轻声回答,一时间也难以辨别真伪。
叶应武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突然绮琴停了下来,指了指街道一旁,叶应武诧异地看过去,原来是一家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