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武抿了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赵云舒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茶水,顿时意识到什么。显然惠娘这个猪队友放茶叶放的太多了。这是苦丁茶,不是其余的碧螺春、龙井之类。整个茶水都已经被冲泡成了浓绿色甚至有些发黑,要是不苦就怪了。
“惠娘这丫头······”叶应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晴儿作为后宫女官,长久伺候在君王侧,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叶应武能够想象到惠娘把其余人赶开,自己挽起袖子烧水冲茶的景象。
赵云舒只能手上微微加力,继续轻声说道:“天武军是夫君起家的队伍,更是当年夫君带着入临安夸功的队伍,现在打得不好夫君生气,妾身自然能够理解,不过夫君要想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北面蒙古鞑子内乱虽然打得火热,但是对于大明的防范却是没有丝毫松懈,所以夫君能够依靠的主要还是沿着大河的镇海军、天武军和神策军,尤其是天武军自洛阳渡河,向西北可以直插河东路,向东北可以横扫燕云,绝对是重中之重。此时临阵换将甚至将天武军抽调南下,对于整个攻势都是一个重要的打击,甚至会影响到神策军和镇海军的士气。”
“这些道理某明白,”叶应武显然已经气消了不少,淡淡的说道,“不过以现在天武军的状态,某真的担心他们就算是渡过了大河,也没有办法胜任进攻燕云的重任。三百年前雍熙北伐,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有太宗骑驴而逃;一百年前童贯北伐,二十万精锐西军陈尸白沟河。为什么?如果说雍熙北伐还能勉强归结为辽国强盛,那么童贯北伐就只有一个原因,一群骄兵悍将,以为能够和西夏打赢就不把已经残弱的辽军放在眼里。当年的西军,和现在的天武军,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骄傲、一样的辉煌,难道还要一样的尸骨累累么!”
赵云舒一时语塞,不是她不想回答叶应武的问题,而是叶应武所说的雍熙北伐和童贯北伐,这都是前宋的切肤之痛,也是赵家除了靖康之耻外最大的耻辱。
赵光义骑驴而逃,将赵匡胤多年积攒下来的精锐败坏干净,使得煌煌大宋在接下来的百年间一直被辽国打压,甚至澶渊一战如果不是寇准临危拥驾北上,恐怕辽兵已经饮马大河了。而童贯一战之下更是让大宋以之为柱石的西军损伤殆尽,女真人南下的时候举国上下竟然无可战之兵,甚至直接导致了靖康之耻。
叶应武这是直接撕开了前宋的伤疤,血肉模糊。
“某重新带着大明儿郎跃马幽燕的时候,不想看到这样的惨案接着发生。”叶应武平淡的说道,但是赵云舒隐隐的感觉,在这一刻叶应武的眼中看到的,是白沟河畔的白骨累累,是陈家谷口的不屈老将。
(作者按:雍熙北伐宋军战败后,老将杨业率兵断后,战死陈家谷口。)
三百年来,太多太多的将士鲜血白流,太多太多的家庭生死离别。叶应武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也绝对不允许天武军的堕落,更不允许多少年前的惨案在今天重演。
他想要的,是千军万马强渡大河,三路进军,一战平定幽燕,重新收复这片华夏汉儿已经失去了三百年的土地。而显然今天在演练中的天武军,远远做不到这样的气势如虹。
“那你想怎么办?”赵云舒在这一刻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虽然自幼长于宫禁,少有外出,但是平日里熟读经史,对于大宋这一段屈辱到很少有人愿意提及的历史自然也有所了解,不过作为赵家皇族,一般看到这里都会自动的跳跃过去。
而现在叶应武直接开口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掩饰,让赵云舒的心思都被打乱,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该怎么劝说,索性就直接问叶应武的意见。
“江镐虽然生性鲁莽,但是绝对不是不明就里的人,更何况还有尹玉这心思谨慎的人在旁边,所以某现在只需要等,等他的答复,”叶应武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如果江镐不能给某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某也不介意临阵换帅。大敌当前,认人无亲疏远近之分,就算是二十年的情谊,也不能拿三路主力战军十余万将士、二十余万民夫的性命开玩笑!”
赵云舒手上力道未减,默默地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不知道咱家‘女诸葛’是不是满意?”叶应武毕竟是叶应武,坐在九五之位上的人,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而一直怒气冲天,那样就真的关乎个人肚量和能力问题了。作为一国之君,面对突然的难题,可以有短暂的气愤,但是剩下更多的精力应该还是放在怎么解决上。
“什么‘女诸葛’的,你别乱说!”赵云舒俏脸微红。
叶应武伸手挪开赵云舒的手指:“梁炎午还是有几分眼光和能耐的,倒是看得出来你是前来劝朕的最好人选。不过舒儿,某还是想说一声,下一次你想劝便劝,想说别的就说别的,捶腿揉肩什么的咱们还是免了吧,一会儿用力一会儿轻飘飘的,也不知道你是服侍人呢还是杀人呢。”
“你说什么?!”赵云舒顿时气鼓鼓的跺了跺脚,一甩衣袖就要向外走去,不过叶应武却是一把揽住了她:
“某现在可还是浑身火气没地方发泄,惠娘泡的这茶还是不喝为妙。所以只能换个地方泄泄火了!”
“你放开我!”赵云舒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而房门这个时候一下子被推开,惠娘一步迈进来,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