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在营寨之中翻滚升腾,直扑向瓦蓝的天空。
明军骑兵一边救火,一边清理出来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不过映入陈炤眼帘的道路两侧,还是有不少尸体,有蒙古士卒的,也有普通蒙古人的,而他们手中基本上都握着兵刃,显然刚才即使是到了最后一刻依然殊死抵抗,不过他们在营寨中没有几匹战马,就算是有马,面对犹如旋风席卷、直扑到面前的明军骑兵,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所以营寨之中并没有几具明军将士的尸体。
更何况这些人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他们的抵抗只是表达自己的决心罢了。陈炤吩咐几句,自有几个都头负责去收敛尸体。这些人无论怎么说,至少也是倒在了浴血厮杀、保卫自己部落的路上,值得尊敬,而且也让陈炤和很多明军将士想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当时他们就像这些蒙古人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妻儿老小,同蒙古鞑子拼命厮杀,无数的人倒下,但是还有更多的将士前赴后继。而此时此刻双方易位,明军将士能够理解和体会到他们这种情感。
“都小心一点儿!”一名明军都头大声喝道,两名明军将士正吃力地抬着一个大箱子走向营寨一侧的空地上,而在空地上已经堆积了十多个大箱子,在箱子的周围还有不少粮草,只是可惜刚才被一把火烧掉了一小半,如果不是扑救及时,恐怕一点儿都剩不下。
当然更吸引眼球的,是在空地的一边,足足数百名衣衫褴褛的男女聚集在一起,身上满是泥泞,一看就是干苦力活计的奴隶,而在他们周围并没有明军将士看守,反倒是几名火头军正在为他们发放干粮。
“这······”陈炤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就明白过来,拿着马缰的手都有些颤抖。
陪他前来的都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都是被蒙古鞑子掳掠北上的汉家子民,其中时间最长的已经有十多年了。在这里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亏得他们还能活下来。”
“因为死了的,我们不知道。”陈炤声音有些低沉,翻身而下,快步走向正在排队领取干粮的人群。
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家子民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机械的等候和移动,所以虽然不少人骨瘦如柴,不过还是慢慢追随着前面的人向前走,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连一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草原上的寒风有如刀子,在裸露的皮肤上扫过,几个人已经瑟瑟发抖。
陈炤直接解下来自己的披风,裹在其中一个佝偻着腰的孩子身上,周围的汉家子民显然也看到了这个身披甲胄的大明将军,纷纷停下脚步,几个胆大的下意识上前,而陈炤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其中一名中年汉子的手,触手处是厚厚的茧子和黑泥,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也不知道这漫长而难熬的岁月中,他又做了多少苦力。
“乡亲们,我华夏的子民们,我们来晚了!”陈炤朗声说道,不知不觉得眼眶之中已经有泪水翻滚,“我们来晚了!让大家受苦了!”
“将军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啊!”那汉子双手颤抖着,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破开脸上的黑泥,留下清晰的痕迹,他双膝一软,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跪下,
陈炤急忙将他搀扶起来,而他身边的都头和亲卫们也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其余人。是他们来晚了,这么多人这一跪,他们承受不起、问心有愧!
不少汉家子民在这一刻终于撑不住,抱在一起嗷啕大哭,当他们被劫掠到草原上,给蒙古人做牛做马为奴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逃出生天,也从来没有想到那一面期待已久的赤色龙旗,会真的在草原瓦蓝的天空下飘扬!
而那些给他们带来无尽痛苦回忆的蒙古人,已经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或者正在明军将士的收敛下送到营寨外的火堆中化为灰烬。当然还有不少蒙古妇孺老弱,在明军骑兵的看押下在不远处瑟瑟发抖,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少,但是在明军骑兵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每一个蒙古俘虏都感觉脊背发凉。
“炎平(陈炤表字),这是怎么······”王大用也策马过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腰间的马刀猛地抽出来,“来人,把蒙古鞑子俘虏之中的男人都给老子拽出来!”
陈炤听到后面的吼声,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胸膛中同样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能够感受到身边这些汉家子民冰冷如刀刃看向那边蒙古人的目光。
血债血偿,这是规矩。
在蒙古女人的哭喊声中,一个个老人和孩子被拽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意识到自己离死不远的,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子便要拼命,不过被明军将士干净利落的直接打翻在地。王大用冷笑一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手中的刀还带着鲜血——虽然首功被张闯抢走了,但是他也是砍了好几个人的脑袋——这持刀而来、凶神恶煞一般的明军将领,让蒙古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陈炤伸手拍了拍身边几名汉人的肩膀,径直向那边堆积的箱子走去,蒙古女人留着还有用处,但是这些男人,陈炤毫不介意将他们全都杀了,否则长大了说不得又是给大明惹麻烦的狼崽子。
陈炤走的毫不犹豫,似乎身后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而所有明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