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甲字哨的排枪响起来的时候,刘泽清和他那二十多个精锐家丁已经躲到了乱兵的身后——他是久经战阵的老油条,如何看不出这百多号人组成的严密阵型根本就是块硬骨头,哪里还会用自己手中不多的本钱去硬拼?
柱子心理素质显然没有刘仲文好,乱兵冲到八十步时,他便下令排枪射击了,虽然没取得藏马涧那种惊人的效果,可也让蜂拥而至的乱兵在第一轮射击中倒下了二三十人。
复辽军那严格而刻板的训练,注定了枪声一旦响起,便会持续不断,第二轮、第三轮射击造成的伤亡更大——乱兵们冲得更近了。
和楚凡预料的差不多,三轮射击打死打伤近百人后,乱兵的队伍混乱了——冲在前面的乱兵试图后退,而后方不知情的乱兵则继续向前,冲锋队伍便在距离甲字哨六十步左右的地方纠缠成了一团。
第四轮打击如期而至,五十多枚呼啸而至的铅子儿几乎没有落空的,在密集的人群中爆出团团血雾,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连远在里许外的小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乱兵们终于崩溃了!
一千多跑得筋疲力竭的乱兵转身便逃,大多数人直苗苗朝来路奔去,也有少数人折而向北,往临时仓库方向跑去。
位于乱兵队伍最后面,距离甲字哨约莫一百七八十步远的刘泽清,将乱兵崩溃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不同于孙振武,他可是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刘泽清还是被这支看着不起眼的小小队伍给彻底震撼了——严整的阵型、整齐划一的动作、精良的鸟铳,尤其让他震撼的是,对方居然将鸟铳的三段击战术发挥的淋漓尽致!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关内哪个营头玩鸟铳玩的比关宁军还溜儿?
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精锐?
几个念头只在刘泽清脑海中一闪便过去了,他和早已散成长长一条线的家丁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阻止逃兵,重整队列!
长长的马刀闪过,一个头颅冲天而起。还没等人头落地,刘泽清的咆哮声便已响彻大地:“都他娘停下!往哪儿跑呢!回宁远等着挨刀吗!”
不仅是他,他的那些家丁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几十个人头落地之后。乱兵们稳住了阵脚——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往后退是没有活路的!
在家丁们的指挥下,乱兵们仓促排出了一个简单阵型——着甲的排在了前面几排,带着弓弩跟在后面,上弦张弩做好了准备。
刘泽清则来回梭巡不停地给这些乱兵打气。“对面就百十号人,俺们可有小两千!就是踩也踩死他们了!……鸟铳嘛,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只要能冲到跟前,那他娘的就是烧火棍,怕个鸟!……俺们可是没退路,回宁远就是个死!……赶紧把这支小队伍冲散了,抢船出海是正经!”
嚷嚷声中,他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对面那支小队伍,心中连呼侥幸——带那支队伍的人看样子是个菜鸟。若是他刘泽清来指挥,铁定撵着乱兵的屁股粘上来,哪还会让自己这么从容的整队!
嘲笑归嘲笑,当刘泽清看到甲字哨整齐的改变方向,朝着西北方踩着鼓点儿前进时,他还是吃惊地瞪大了眼——让队列转过一个角度而不乱,即便是鞑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只怕也做不到吧!
不!这绝不是关内那些废柴营兵,可他娘的他们到底是哪冒出来的军队?
就在甲字哨前进到距离小院还有两百来步的时候,乱兵们终于勉强整好了队列,在刘泽清的家丁们驱赶下。朝着甲字哨逼了过来。
柱子见状,立刻叫停了队伍,再次调整方向,准备迎击乱兵的冲击。
乱兵本来隔得就不远。短短十来息之后,便又逼近到了距离甲字哨百步之内。
就在此时,刘泽清向他那些家丁使了个眼色,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追兵来啦!宁远的追兵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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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蛋儿被捆翻在地的时候,仍然懵懵懂懂。
本来他带着癸字哨赶到沙滩时,恰巧遇到第一艘哨船冲滩;依着凌明的主意。闷蛋儿把癸字哨七人一排排成了三排,抵近到了四十步左右才下令开火,二十息一轮的排枪轰击下,那艘哨船被打得千疮百孔,仅仅打了六轮,哨船上的朝鲜兵们便扔下二十来个或死或伤的兄弟跳海逃生了。
猛烈的排枪射击也让后续的哨船明显犹豫起来,要么降下主帆,要么调整航向以便和其他船只保持一致——起先那种争先恐后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就在闷蛋儿带着癸字哨冲到了海边,瞄准突在最前面,相隔只有五六十步的那艘船准备开火时,船上传来了字正腔圆的汉语呼喊声,“我等乃是朝鲜济州府旌义县团练营……尔等明人擅闯牛岛、伤我士卒,其罪当诛!……我朴都司念在尔等乃是初犯,若能放下鸟铳、洗心革面,尚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执迷不悟,一意抗拒天兵,则我等登岸之时,便是尔等身首异处之日!”
他这一番半文半白的劝降话语,让闷蛋儿一下犹豫了起来。
闷蛋儿天性老实、循规蹈矩。他可不是凌明,光看旗号便能分辨出海盗和官兵;刚刚攻击那艘哨船时,他还以为是在打章鱼海盗呢,所以手下一点儿没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