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洞,杨家大宅。
这是一间充满喜色的闺房。
入眼一片红色:帐幔、被褥、绣鞋、璎珞……尤其是梳妆台上那两支儿臂粗细的龙凤红烛,尺许长的烛焰欢快地跳跃着,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
红烛映照下,晶莹剔透的玻璃银镜里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一双峨眉稍加修饰,越发显得修长;长长的睫毛下,那对平日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此刻老老实实地凝视前方,静美中带着一丝沉醉;刚刚绞完面的脸上再看不到细细地绒毛,再加上薄施妆粉,更显得面白如脂;两颊上原本就有一丝潮红在了少许胭脂后变得愈发粉嫩。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那微张的檀口;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多数新娘只用口脂一正中央,这张檀口的上下唇用口脂涂遍了——这也是楚凡教她的——使得她那本就肉嘟嘟的嘴看起来更加娇嫩而丰满。
颜如雪和螺,哦不,应该杨家大宅里众多女性,昨晚都是一晚没睡,帮着新娘子打扮——宋献策看得吉时是卯时二科,也就是一大早七不到,所以只有牺牲一晚了——现在眼瞅着大功即将告成,新娘子这张脸已经完美了,站在颜如雪身后的螺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手中的象牙梳子凝滞在新娘子那如瀑的长发上半天不动。
“螺,凤冠还没戴上吗?接亲的快到了哦!”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长着鹅蛋脸的姑娘探头看了看发呆的主仆二人,柔声催促道,声音既甜且糯,不带半烟火气,完后便缩了回去。
螺这才惊觉,低头继续帮颜如雪梳起头来。
这鹅蛋脸姑娘是杨天生的嫡亲孙女翠翘,今年年方十七,也是这次陪嫁丫鬟中的一个——算上螺,陪嫁丫鬟总共有九个,除了颜如雪原来使惯了的三个外,都是六大家各房的闺女。
依着六大家的意思,原本陪嫁的丫鬟可是多达二十七个,还是楚凡一砍再砍,最后只剩下了这九个。
螺年纪虽,六大∷∠∷∠∷∠∷∠,家打得什么算盘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塞这么多人进来,无非就是在楚凡面前争宠——谁都知道,陪嫁丫鬟多半就是通房丫鬟,若是运气好,有了这么一男半女的话,身份立刻就不同了,至少一个妾室那是稳稳当当的。
若是换成其他人,送自家闺女去当妾,六大家肯定是打死都不干的;但楚凡就不一样了,螺听只要打完这一仗,这位新姑爷搞不好就要成王爷了!
王爷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只比皇上差一的存在呀!
怪不得六大家削尖脑袋都要把自家闺女送进这陪嫁丫鬟里来,指不定哪天草鸡变凤凰,摇身一变就成了侧妃!
想到这里,螺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要论起和颜如雪的亲厚来,不管是哪家的闺女,还能盖得过她去?要谁最有资格当侧妃,当然是她螺啦!
不过这念头在螺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继而一股浓浓的落寞涌上了她的心头。
跟着自家姐出嫁,然后好好服侍新姑爷,生下一男半女成为侧妃,守着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过完下半辈子——这本应是作为一名丫鬟最风光的一条路,却让螺分外纠结。
因为她总是忘不掉那天的狂风暴雨、滔天巨浪;忘不掉海滩上精疲力竭的自己;忘不掉骏马上那个伟岸的身影;忘不掉俯身帮自己松绑时那浓烈的男人气息……
心里激荡,螺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打了颤,一不心扯到了颜如雪的头发,后者不由得嘤咛一声轻呼了出来。
“啊!”蝶回过神来,红着脸看了一眼镜中的颜如雪后,手上加快了动作——也不知是不是从今天起就要嫁作人妇的缘故,颜如雪轻呼一声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就再没吭声了,一儿不像以往时刻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咋咋呼呼,和魔女的经典形象判若两人。
好容易梳好了头,螺捧过那缀满了珍珠和各色宝石的凤冠,心翼翼地戴在了颜如雪的头上,离可以出门的新娘子只差最后一步了。
就在螺拿起红盖头准备给颜如雪披上时,后者摆手制止了她,“螺别急!……等我再看看……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
镜中的颜如雪轻轻抿了抿嘴,微微侧脸似乎在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妆容,那双勾魂夺魄的妙目越发迷离了,“螺,你觉得我……漂亮吗?”
螺放下手中红盖头,抿嘴偷声一笑,“漂亮!……我不早过了嘛,姐你就是不打扮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何况现在……就是天仙下凡了!”一晚上颜如雪都不知道是第几遍问这问题了,螺却一儿都不觉得她啰嗦——确实,婚礼是每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儿,怎么在意都不过分。
“……过了今晚,我就真是他们楚家的人了,再不用藏着掖着了,”抬起手,轻抚着自己那白玉般的脸庞喃喃道,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向蝶心里话,“……我知道,叔伯婶子们都觉着我太淘了……总是做些让他们哭笑不得的事,就像上次从椛岛逃出去……可他们都憋着,不……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他们不敢……因为我是大姑,我是我爹的女儿……我就这性子,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大婶们总是,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再不能这么淘,再这么淘早晚会闯下大祸,会被休的……道理我懂,可我真就做不到!”
到这里,颜如雪透过镜子,凝视着听呆了的螺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不用担心了,因为他宠我!……他是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