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只马蹄轮番敲击着大地,卷起漫天的烟尘。
隆隆的蹄声中,大地不可抑止地颤抖着;卷起的漫天烟尘被海风一吹,宛如一条滚滚黄龙朝着朝鲜大阵飘去;马上的骑士们纷纷摘下了钩上的武器,长草中仿佛瞬间长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马槊森林。
“咴律律~~”
驰至朝鲜大阵南方约莫两里外的一个小岗上,刘仲文勒停了火龙驹,完全无视对面慌乱地汇聚起来的朝鲜骑兵,自顾自掏出怀中的表看了看,继而将手中马槊往鞍前一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复辽军骑兵的突然现身,喧闹的朝鲜大阵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这支虎狼之师。
大阵旁组装好了基座的投石机旁,工匠们不约而同放下了工具,呆呆地站起身,扭头望向了南方。
和其他工匠一样,阿木有些茫然无措——小山岗上那条在烟尘中忽隐忽现的黑线沉默而诡异,让人莫名而生一种无所适从的惊慌。
“明寇的骑兵……看样子想来烧咱们这些攻城器械……”阿木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匠看来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喃喃自语说出的这句话让空气中的紧张更加浓郁。
比阿木更紧张的是位于大阵右翼的毛驴,他半张着嘴呆呆望着小山岗——他的位置更近,近得连那些明寇骑兵整理甲胄检查兵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早已吓得惨白,像死人般毫无生气;握着长矛的手上,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攥白了;两条腿正抑制不住的打着颤,晃得两块护腿不停发出敲击的钝响。
他身边那位磨坊主家的大公子就更不堪了——一张肥脸憋得通红,汗水像瀑布般不停从铁兜鍪下往外冒,一对眯缝眼瞪得老大,半张着的嘴巴里不时发出清脆的牙齿撞击声。
然而并没有人嘲笑他的惊恐万状,实际上,整个右翼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慌中,若不是面前自家骑兵在迅速集结,搞不好真会有人扔下武器仓皇逃窜。
负责护卫右翼的、撒出去的朝鲜骑兵们正大呼小叫着从各自所在地朝那面拼命挥舞的认旗狂奔而去,他们要在那里结阵。
李承焕也在往回赶的路上,剧烈的颠簸中他的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被他视为最大威胁的明寇骑兵终于现身,刚才那种因为未知引发的焦虑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明寇骑兵的数量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一直以来的情报显示,明寇骑兵数量应该不超过500人,可眼前这支排成长长一线的队伍,人数明显翻了一番!
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骑兵?
更让李承焕迷惑不解的是,明寇骑兵的意图。
按照这个时代骑兵正常的作战方式,是应该冲击烧毁阵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攻城器械,迫使征讨大军不得不放弃攻城;如果是这个目的,那明寇的骑兵列出来的应该是一个纵队——精锐骑兵为箭头凿穿右翼骑阵,后续的骑兵纵火。
可现在李承焕看到的却是横阵中的人字阵,其宽度差不多覆盖了整个大阵,这让李承焕百思不得其解:明寇这是要干嘛?准备用这千把骑兵强攻吗?
这明寇胆子也太不把征讨大军放在眼里了吧!
这上万人的大阵,从右翼算起来纵深足足有七八里,别说里面满是长矛、满是阻碍,就算是手无寸铁,这马儿踩到一半也得累趴下!
还是太年轻呀!
疾驰中的李承焕微微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明寇首领来。
隔着三里外那高高的巢车里,泉智男同样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不过对于答案他并不是很渴求,他比李承焕更清楚,明寇如果真想横扫大阵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是自己找死!
明寇骑兵甫一出现,他便下令左翼所有骑兵转移到中军大阵后方,即便明寇真能凿穿自己的右翼,他们抵达中军大阵时也必然筋疲力尽,这时阵后骑兵突出,很容易便能把明寇骑兵绞杀在中军大阵阵前!
看着千里镜中那些默默做着冲阵准备的明寇骑兵,泉智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得意、不屑和残忍的笑容来。
骑兵的出现让瀛洲城城头士气大振,付狗儿在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情不自禁跟着其他兄弟欢呼了起来——任何人在面对令人压抑的强敌时看到自家的援军出现总是会心潮澎湃的。
欢呼声中,付狗儿手脚麻利地抽出通条,开始清理起牛岛一型的内膛来——士气大振的后果之一便是让付狗儿这样菜鸟心情一下放松了下来,早已操演了千百遍的清膛装弹的动作又恢复了日常的娴熟。
他甚至还注意到,墙外的指挥官沈腾沈营长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低喝着下令道,“二营三营全体都有,立正!……检查火铳!检查燧石!检查手榴弹!检查火折子!”
此起彼伏的“检查完毕!准备就绪!”的应答声中,付狗儿看到自家大阵正前方的三层铁丝网被一一搬开;一直坐在一旁的各连排的鼓号手也站了起来,开始往脖子上挂口径不一的小鼓;战士们纷纷将腰间火折子打开晃燃,笼上铁网后又挂回腰间。
这是要出战的节奏?
付狗儿虽然没有亲身上过战场,但平时的训练和操典告诉他,这样的阵势就是要出战了。
付狗儿不禁有些莫名的激动——骑兵和步兵两相夹攻,朝鲜人看来大事不妙!
城下的大阵已经准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