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清梦的香气,明霜望着面露疑色的谢宁,不由出声问道:“小姐为何有此问?可是这香有什么不妥吗?”
“并无,”谢宁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这熏香的味道同殿下身上的淡香有所不同。”
明霜闻言一愣,片刻后才扯出一个笑容来,“此香有静心宁神之效,香气并不浓郁,不易沾染。想必王爷平日里熏衣另有用香。”
“原来如此,”从明霜的反应中,谢宁不难看出她的慌乱,心知是自己关心太过,便不再多问。
借着炉中燃着的清梦香,谢宁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第二日起来也是精神奕奕,叫人半点也看不出她昨日站了整整一日。
在秦嬷嬷锐利目光的注视下,谢宁小心翼翼地用完了早饭。她原本作好了再站一天的准备,却没想到秦嬷嬷今日只是简单地纠正了她几处细微的动作,便教起了她如何行礼。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遍地达官显贵的京城里,谢宁这个五品武将之女的身份,根本就不够瞧。遇见皇子公主,朝廷大员,勋贵侯爵,官眷贵妇都要行礼,但这行礼的规矩却又大不相同。
谢宁一面练习着各种行礼的姿势,却也不忘留神秦嬷嬷口中的提点之语。一日下来,竟是对这京中盘根错节的关联有了些许了解,不免对秦嬷嬷又多了几分感激。
进京之前,她爹和裴叔也曾对她再三叮咛,可也仅限于侯府的人事。至于更复杂的情势,却不曾在她面前提及。
也是时至今日,她才第一次听全了今上六位皇子,四位公主的名讳,才知晓京中那些同辈佼佼者的身份,才对世家勋贵多了几分认识。
她不是出身高门大户的贵女,没学过什么规矩,也不了解那些要求严苛的礼数,初入京城,便因此遭到了不少嘲笑。
也正因吃过亏,她学起规矩来才会更加用心,硬是耐着闲不住的性子一日日地呆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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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连日苦练,无论是站姿、走姿、坐姿,还是行礼,问安,寒暄,谢宁的动作都被秦嬷嬷纠正了一遍,举手投足间也散发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
恰逢侯府接到了魏国公府的帖子,秦嬷嬷便决定跟着谢宁一同前去,并且还答应她,若是当日表现得好,往后便不必再学这些规矩了。
得了秦嬷嬷这句承诺,对于这场由魏倾城承办的赏花宴,谢宁难免更加期待起来。到了正日子七月二十八这天,不必丫鬟们催促,便主动地挑起衣裳首饰。
侯府的马车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启程,时间还很充裕,谢宁在明霜的建议下换上了月黄褙子,杏红襦裙,被秦嬷嬷调养得乌黑的秀发,则经晓月的巧手梳成了坠马髻。因为是去旁人家做客,不好打扮得太过素净,叫人以为侯府亏待,谢宁发间除了几朵用来固定的珠花,还斜插了一支流苏钗。
打扮妥当,谢宁便与秦嬷嬷一同向外走去,晓月、青柳留在小院看家,陪同她们前往魏国公府的是明霜和谷穗。
这般安排,的确是出自谢宁的私心。论起亲疏远近,与她情同姐妹的谷穗自然是最为亲近,而同为秦峰派给她的人手,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明霜,显然比晓月、青柳更可亲些。
虽然这两个懂事听话的丫鬟,令谢宁极为满意,可在出席这种场合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先去考虑谷穗和明霜。
一行四人出了小院,沿着侯府花园的甬道一路而去,没走多远,便遇上了被数人簇拥而来,着一袭葱绿裙裳的高依瑶。
照着秦嬷嬷的教导,谢宁在距对方三尺距离时,便精准地停下了脚步,点头问候道:“瑶表姐。”
高依瑶看她一眼,神情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淡,“谢表妹。”
两人打过招呼,谢宁原地停留了一会,继续向前走去时,才发现高依瑶身旁众人中那一道与众不同,却又似曾相识的身影。
一色浅粉的束裙,配着白玉钗环,脚上穿着小巧的枣色锦鞋,年纪不大,穿着打扮又不像是丫鬟。谢宁望着她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才恍然忆起,她对这女子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她不是项氏那个姓夏的外甥女吗?来时两人还差点被错认。
说来可笑,这位夏小姐在侯府也住了不少时日。同为侯府的表小姐,谢宁却再没见过她一面,平日向刘氏和高道年请安时,两人也从来没有碰上过。就连她的名讳,谢宁也并不知晓。
“这是靖阳侯夫人家的后辈吧,好像是叫什么夏柔玉。”秦嬷嬷顺着谢宁的视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提及,“没想到今日去魏国公府,她也会同行。”
谢宁不免担忧起来,“倾城并未见过她,也不知到时会不会因此紧张。”
秦嬷嬷瞥她一眼,冷声道:“好歹也是出身国公府的小姐,哪里用得着你这丫头操心。”
“嘿嘿,”秦嬷嬷就是这样的性子,相处久了,谢宁更不会计较,只是讪讪一笑,便换了个话题。
走到门口,谢宁便望见了项氏和高依妍的身影。因事先早知项氏会与她们同行,眼下见了人,谢宁倒没多少惊讶,礼貌而生疏地上前问候过,就顺着胡管家的指引进了马车。
侯府今日一共准备了三辆马车。项氏一辆,高氏姐妹俩一辆,剩下的那一辆马车,便是为谢宁和夏柔玉这两位表小姐准备的了。
坐在车里,谢宁不但要和夏柔玉寒暄,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免得再被秦嬷嬷挑出什么错处,再给她加训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