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护龙卫抬着轿子,飞速穿行在夜色中。
就算是睁眼瞎子也能看到他们的奇异举动,因为四个人抬着一顶硕大的轿子竟然在屋顶上飞奔。
除了少数几名暗中监视的人知道皇帝进入了轿中,其他人只怕会误以为鬼神的阴差来人间勾魂。
他们的速度确实太快了,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飞掠出十余丈。
轿子中的皇帝,没有感受到半点颠簸,他看着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开口询问道:“这次你代替针去死,可有想清楚了,你可以拒绝。”
那人非但样子与皇帝一样,竟然声音都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声音略显得粗哑,他开口说道:“汤家世受皇恩,为的便是与皇上分忧,替社稷谋福。”
朱厚照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对于这个人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这名护龙卫他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面前多了一面镜子。
实在是太像了,就连言行举止都和他一模一样,朱厚照抚摸额头的细微动作,轻轻吹气的力度大小,他都学的十足,不仅是入木三分的形似,更是惟妙惟肖的神似。
这便是易容术的最高境界,画皮到画骨,再到画心,最终完成画魂。
护龙卫能够担当守卫皇帝的工作,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必须精通江湖上所有的技艺,甚至于旁门左道,从外功锻炼体魄,到内功修炼精气,再到用毒,易容,他们所掌握的便是武林的百科。
为了做到这一步,翰林院除了庶吉士一些个有望进入内阁的官员没有参与,其他的编修都参与了武林百科的整理与编写工作。
只是这个工作是在秘密中进行,就连情报最为精通的锦衣卫和东厂都不曾知晓。因为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授意和安排下进行,外人只道那些文人在潜心著述,却不知道他们也间接置身于江湖中。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竟然对属下输出这样一句话,那个与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脸上立刻惊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敬地说道:“皇上此话,当真折煞小人。能替皇上分忧,是汤坎毕生的荣幸。”
皇帝朱厚照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虽然在你们看来朕是皇帝,可以什么也不过问,只需要将自己的皇位守护好便可以,可是朕却清楚你为了能与朕相似受了多大的罪。”
话音出口,汤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他看着自己要舍弃性命保护的皇帝,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易容术绝非外人想得那么简单。朕也偶然听翰林院一位老编修说起过,要画皮很容易,做一张人皮面具便可以,但是只能骗过一般的武林人物。要画骨就需要强行改变自己的筋骨,有时甚至要将脸上的骨头削下来,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这样的易容术,已经能算作一流,除非绝顶高手,否则很难被拆穿。”
“皇上博学。小人佩服。”
这名护龙卫虽然清楚当今皇上并非传闻中那般荒唐,却没有想到他对于易容术还有这般的研究。
皇帝对于属下的夸奖,并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完成了画骨。还不能算是没有破绽,因为骗不过身边的至亲,这时候就需要画心,所谓画心便是十年如一日的的模仿那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忘记自己的本性,将生活习惯彻底变成被模仿的对象。”
说道这里。朱厚照脸上有一丝苦笑,看着那个动容的护龙卫,有些感慨的说道:“所以朕说委屈了你,试想天下间,有谁愿意彻底泯灭自己的性子,去适应另一种人生?”
“这些本该是属下的分内之事,皇上此话当真是言重了,还望皇上莫要再提。”
朱厚照看着这名护龙卫,点了点头,说道:“你已经到了画骨的地步,恐怕连朕宠幸的妃子都难以分辨出来真假,可惜你还未完成最后一步,那便是画魂。画魂说起来简单,也是最难,总之一句话,彻底从灵魂上变成那个人。”
护龙卫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替你完成这最后一步,从今以后,我便是汤坎,而陛下你就是朱厚照。”
他说完,站在尚有空间的轿子里,竟然像那名护龙卫跪了下去,护龙卫脸色瞬间大变,还没等朱厚照跪下去,便立马扶起了他,失声道:“皇上万不可如此,小人若承受了真龙天子一跪,可是要遭天谴的。”
朱厚照不再言语,也不再坚持,他内心闪过一抹悲凉,这人到最终也无法完成蜕变,纵使他模仿得再像,他的灵魂深处也只是一名臣子,而不是君主。
根深蒂固的思维禁锢了他,就像是牢不可破的枷锁戴在了他的头上,只要他生有二心,那枷锁便会将他紧紧束缚,直到绞死。
因为他无法完成蜕变,也就注定了他的结局必然是死亡,朱厚照十分清楚这一点,若是他真的跨越了心中的障碍,加上他本身的武功,或许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劫。
轿子飞跃而起,然后在径直落了下去,四名护龙卫身如狡兔一般窜进了一家废弃的农舍,然后从偏门而出。
这一切只在几个眨眼间便完成,暗中监视的人自然清楚他们在那间农舍中做了手脚,待四人抬着轿子走远之后,他们前去查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唯恐遗漏了什么,他们检查了每一寸墙体,每一块地砖,就差掘地三尺,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