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不凡想要的是一本棋谱,这本棋谱是他师父段天命有生之年最为推崇的,也是穷极一生想要寻找的。
可惜,直到老人临死前,都没能够找到那一本棋谱。
要说那一本棋谱虽然不凡,却也没有达到价值连城的地步。不过在棋界,它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因为他是北宋时期理学大家邵雍编写的。
这本棋谱上记录了各种精妙绝伦的棋局,学棋的人得到它,棋力就会一日千里,所以在棋界,它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而最为重要的,还是因为这本棋谱是孤本,传承至今只有一本,而且绝无仿造的次品。因为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而能够拥有它的人,更是将它奉为珍宝,自然不舍得将它亵渎,制造它的赝品,是对它最大的侮辱。
这本棋谱的名字叫《纵横谱》,世人只知道邵雍是理学大家,却不知道他师出鬼谷子一门,研习最深的乃是纵横之术。
他的《皇极经世书》一经问世,便立刻被疯传,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人争相传抄。人们看到他这本著作,莫不惊为天人,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惊采绝艳之辈。
而他的《纵横谱》却束之高阁,所知者寥寥无几,因为这本棋谱,不仅仅是棋谱,更是武学秘籍,聪明绝顶之辈,可以从中领悟无上的兵法。若是对方心怀坦荡,自然是社稷之福,若是那人心怀叵测,那么便会给天下带来无穷的战乱,民不聊生,狼烟遍地。
相传,邵雍患病垂危期间,当时的名家大儒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这些知名人士早晚在他跟前守候照料,为的也就是一睹《纵横谱》的内容。
与王安石斗了一辈子的司马光凭直觉问道:“先生可是将棋谱交给了介甫?”
介甫是王安石的字,此时的王安石已经第二次被罢相,已经远离了中央的权力中心。政治斗争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让他心灰意冷,又因为爱子王雱病逝,更是让他心力交瘁。所以他再也无心政治。哪怕保守党中司马君实一再上书废除新政,他也听之任之,没有了年少时期的锋芒。
听到司马光的询问,重病的邵雍微微一笑,道:“介甫虽然读懂了棋谱。却只学到了形似,而没有学到神似,是以才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纵横谱》早已经到了王安石的手中,只是在他执政的时候,这些人都不敢去动他,因为他是宰相,权倾朝野,连皇帝都是他的盟友。
即便是王安石已经远离了朝廷,权力已经失去。这些人同样无法逼迫他交出那本棋谱,要知道他“拗相公”的绰号可不是平白无故就有的,要是逼急了他,那本棋谱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付之一炬。
所以,当今最为关键的人还是邵雍,虽然他已经重病在身,但是头脑依旧清醒,大家都希望他在临死前将自己毕生的才学说出来,因此这些人自然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棋谱的内容。
但是邵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在他将死去时。他召唤他儿子邵伯温到跟前交代说:“诸君欲葬我近城的地方,应当从于先祖的坟地,一切从简。”
这一句话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他们再也无法从他的死上面做文章。邵雍将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到滴水不漏,他们即便是想要在他下葬时检查,也已经无济于事,以他的聪慧与谨慎,自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所以,在邵雍死后的几百年里。《纵横谱》也随之绝迹于江湖,司马光等人虽然觊觎王安石手中的孤本,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一个字。他们费尽心思,想要从王安石那里得到棋谱,却都是无功而返。
在王安石临死之前,曾将《纵横谱》中的一页临摹下来,寄给了司马光,司马光看后,狂喜了三天,世人还以为这位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发了疯。
一代豪杰王安石死后,司马光却关在房间里黯然神伤了好几日。这一对政敌,却惺惺相惜。真是应验了那句话:肝胆相照的仇敌比推心置腹的知己更难能可贵。
在王安石死后,各方的诽谤随之而来,司马光当即向皇帝上书,评价王安石:“介甫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但性不晓事,而喜遂非。致忠直疏远,谗佞辐辏。”此奏疏字字珠玑,一语中的,此后再无宵小之徒在背后攻讦已死的王安石。
司马光时不时的看着那一张残片,然后便会感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没过多久,这位文臣中执牛耳者也溘然长逝,当家人发现的时候只看到他已将那一页奉为掌上明珠的纸烧成了灰烬,而脸上却带着释怀的笑容。
再之后的岁月,便是动乱,靖康之耻,再到崖山之战,中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在当时士大夫眼中,崖山的惨烈与悲壮,是亘古未有的,中原文化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是以才有崖山之后,再无中国的这个说法。
同样,与朝堂紧密结合的江湖也没能够幸免,虽然江湖与朝堂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有着共同的文化根基,有着共同的血液。在蒙古的铁蹄下,众多的武林门派被夷为平地,无数的江湖豪杰被碾压成泥。
这场浩劫一直持续了百年,直到太祖皇帝朱元璋成功推翻了大元的统治,才让汉人重新坐拥了江山,可惜那些璀璨的文化早已经荡然无存。而作为开国之君,太祖皇帝的气度实在不深,格局也实在不大,至少他在拥有了江山之后,已经容不下其他有威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