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日暮,张合选了处山坡下令驻扎。
距袁军将士稍远,袁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面前站着一身戎装的马飞。
马飞与马义虽是叔侄,却只比他大了五六岁。
月光披在身上,铜甲泛着黯淡的清辉,他肃容而立,虽不似袁旭倜傥潇洒,却也透着勃发英姿!
“某交代之事,可全记牢!”袁旭凝重的问了一句。
“公子放心!字字不忘!”
“可否击破张燕,尽在汝身!”袁旭说道:“断不可有半点疏漏!”
应了一声,马飞说道:“纵然是死,某也决不敢坏了公子大计!”
“你这人!”咧嘴一笑,袁旭说道:“总说些不吉之言!记住,要活着!某要活着的马飞,不要死了的英雄!”
心底一股暖流涌起,马飞默然一笑。
活了二十余年
他感到喉咙有些异样,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
有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公子保重!”他向袁旭深深一礼:“告辞!”
“万万珍重!”袁旭起身回了一礼,目送他转身离去。
马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不过片刻,三四百名换上深衣的汉子钻进林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望着马飞等人离去的方向,离他不远传来李疆的声音。
“何事?”看向李疆,袁旭问道。
深深行了一礼,李疆面露迟疑:“有一事小人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自易京之后小人便追随公子。”李疆说道:“公子运筹帷幄、居危不惊,只是……”
李疆好像有着很重的顾虑,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只是什么?”
“公子太过仁义……”
“仁义?”淡淡一笑,袁旭说道:“一把火烧死上千人,绵蔓水一战,敌军死者数千,我军一个俘虏不留……若这也算仁义……”
“小人说的并非此事。”低下头,李疆说道:“是当初公子救下公孙莺儿……”
“知道公孙莺儿要杀某的,只有你一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说道:“区区女子,何须介怀!之所以救他,某只是不想做个连女子都杀的屠夫而已。”
李疆低下头,待袁旭手挪开才说道:“公子……”
“还有话说?”
李疆的表现,让袁旭觉着很是奇怪。
自从来到太行,他守在袁旭身边,根本没说过太多的话。
今晚确实有些反常。
“没……没了……”表情十分古怪,李疆说道:“夜色已深,明日还要赶路,请公子早些安歇!”
点了点头,袁旭也没追问。
李疆说不出口,若非不便说出,就是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说。
只要他想说,早晚还是会说出来!
“怎么感觉李疆有些奇怪?”李疆才告辞离去,祝公道和马义来到袁旭身旁。
看了他们一眼,袁旭微微一笑:“今晚你等是怎了?走马灯似得一个个来说话。”
二人相视一眼尴尬一笑,祝公道说道:“马飞领人不知做甚去了。我二人闲的憋闷,也是睡不着。”
“数星星!”袁旭丢下一句。
“越数越精神!”马义说道:“星星如此之乱,这厢数着,那厢又不知哪颗是数过的。”
年岁相仿,袁旭与二人倒是有不少话说。
来到太行,祝公道没再提及放走董和之事。
不过袁旭却能感觉的到,在他心中始终有个坎没迈过去。
“公道,你是否还在记恨某?”拍了下祝公道的肩膀,袁旭说道:“某一直想和你谈谈……”
“不用了!”祝公道很不自然的笑了下:“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公子做的不错,若杀了董和,某确是须背负弑父的罪名!”
“明白就好,人总是要死的!”袁旭说道:“董和已经老了,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他也是时日无多!他未曾抚养于你,你也未曾尽过孝道,算是两清!凡是须看得开些,有些罪名你我背负不起……”
“公子要人看得开些,自家却是看不开。”一旁的马义插了句嘴。
看向马义,袁旭问道:“某有甚看不开?”
“甄家小姐!”马义说道:“但凡与她相关之事,公子总会乱了方寸。”
“连你都看出来了!”袁旭并未恼火,而是微笑着说道:“人活着,又怎逃得过一个情字!父母之情,兄弟之情,男女之情……你等若是有事,某一样会乱了分寸!”
“公子出自袁家,莫非对江山社稷……?”祝公道脱口问出,却觉着不妥,连忙又咽了回去。
“江山不是我的江山,社稷不是我的社稷,我又因何要牵挂于它?”袁旭说道:“我只想活着,只想你等都活着,如此而已!”
“既是如此,公子因何还要领军厮杀,斩杀公孙续、讨伐张燕?”袁旭的说法让马义和祝公道很是不解,马义问道。
“活着并非那么简单!”望着夜空,袁旭说道:“总有些人、有些事需要我们保护、需要我们去做!当我们要去保护、要去做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力去做,那才是……!”
袁旭没把话说下去,他淡淡一笑对祝公道和马义说道:“与你二人说的太多,别再被某绕了进去,歇息去吧!”
相互看了一眼,祝公道和马义告退离去。
李疆与他们二人先后来到,袁旭感觉的到,看似离战场越来越远,战争给将士们带来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