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蛇似乎此刻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回忆,巨大的蛇头不断的摇摆,轻声的低喃:
纵然万事随风去,莫道书生无烈举。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判春秋。
这诗是你判官书上的笔文吧,只不过,现在的你,却化作了这血衫林的一部分,你的那本通彻阴阳的判官书恐怕也在这亿年中早已腐朽了吧?
生前你自号称通晓阴阳,九天之下可寻龙走脉,凭一己之力独抗天下气运大势,与天争锋,却不知你死后却葬在了这片大陆祖龙龙脉之处,这也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楚文呐,想不到我们真正相见时,你却早已是一具血色的骷髅,冰冷的埋藏在这暗淡无光的海底。
除了当年活下来的我,究竟有谁还能记起你呢?还有天瑶,破苍,任屠,你们怕是都沉眠在此了。没想到梦中四人相见,醒来却已隔亿年。
元蛇苍凉的笑声后,不断轻声的低喃着,在他那双巨大紫色宝石般的蛇眸中竟然留下了紫色的泪水,在这黑暗幽深的海底间不断的随着海流肆意流淌。
此刻一阵巨大的海底暗流呼啸而过,將元蛇紫色的泪水卷入了下方仙血绕舞的血衫林,那飘落的泪水有如紫水晶一般通体透明,纷纷洋洋间暗淡在了幽深的海底。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印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张岳感受着元蛇喷涌出来的悲伤与浩瀚,一刹间,竟然有些心悸,那种蕴藏着亿年沧桑好的寒悲伤透过元蛇的声音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灵魂,让他几乎要以元蛇的气机为引,彻底丧失在那哀痛彻骨的悲伤之中。
叮咚,
有若泉水叮咛的声响从天机戒中缓缓间流淌了出来,如水一般碧绿色的波纹荡漾间流转至张岳的眉心,有如一蓬凉水般将他从那亿年的哀伤中浇醒了过来。
张岳望着此刻的元蛇,心里不由间黯然一叹:原来它是个伤心人,因为伤心,它將自己一切的过往掩藏,使人看上去有些无理取闹,但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刻,却是最容易坚持,最不放弃的那个人。
张岳静静的望着有若鲜血流动的血衫林,一双眼珠更显深邃,缓缓间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空间居然剧烈的晃摇了几下,张岳一动未动,他知道这是此刻元蛇心神激荡的表现。
空间内沉默了良久,静的让人发慌,
最终元蛇仍是开口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亿年前,我曾来过这里,当时我的名字叫做风天阳。
张岳此刻内心翻涌起无数惊涛骇浪,失声叫道:什么?你竟然亲自参加了亿年前的仙战?
张岳此刻内心除了震惊还有无数难以言明的冲动,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可属于自己的鲜血在不断翻滚的声音,亿年前的那场战争流传于无数史诗神话,埋葬于时光长河乱流,而今自己居然能见到那个时代真正的见证者,这是何等让人心惊动魄的狂喜。
那流传于史诗神话中的一个个盖世天骄此刻仿佛在张岳脑海中彻底活过来了一般,仙皇氏破军杀將血染九天,为昊月留一息生地三军具亡,神族族长玉碎魂伤,飘动九州八百里动荡,炎帝之子纵声疾呼天下共攘慷慨赴死,九州城祠亿万民众哀哭恸伤,那天空的无垠,是祖先誓死不灭的信仰。那流动的河水,是祖先追寻自由流动的血浆,星辰落陨,龙血玄黄,无数昊月男儿,血战天殇
那曾经的一幕幕,随着这记述过往的史歌跨越千古的长河,出现在了张岳的面前。
张岳带着些许的感动与敬重,莫名间泪水流淌。
元蛇低沉的声音不断间来回的飘荡,道:你一定会有很多的疑问,为什么我会在亿年前参加过仙战,亿年前的的我应该是在太初兽卵中沉睡才对,又怎么可能去参加仙战?
张岳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个疑问,不过这并不重要,我相信你不会对我说谎,我只想知道,那场仙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元蛇道:你可知道碧海子的那个故事?
张岳道:是那个碧海梦蝶成仙的故事?神魔宝录上曾有记载,但毕竟是民间传说而已,可信程度应该不大。
元蛇摇动着蛇头,道:北冥有人,称碧海,其梦一蝶,羽化登仙,至其人醒,化仙而去,众称奇,尊其号为碧海子。
碧海梦蝶,在梦中蝶化成仙而当他醒来后亦化仙而去,这是流传于荒古的一种秘法,借梦修行,古人常云一梦千年,而梦醒终做烟云,说的便是这个道理,碧海子做梦梦到了那只羽化成仙的蝴蝶,殊不知是那只蝴蝶梦见了他,而他与那只蝴蝶本就是同一。
张岳皱眉道:碧海梦蝶,原是蝶梦碧海?那两者究竟孰真孰假?而梦与现实,又是怎样分别?
元蛇吐着猩红的舌头道:对于碧海来说,蝴蝶是假,自己是真,然而对于蝴蝶来说,碧海是假,自己是真,但他们永远不会相互交集,因为他们是存在与两个世界不同的力的集合体。
张岳皱着眉头道:存在于两个世界的力的集合体,难道说,梦是沟通两个不同世界的桥梁?而人可以通过梦境出入不同的世界?
元蛇摇摆着头,道:可以,但是人永远无法改变不同的世界,只能不断默默的观看一切的发生,但,所有人在醒后都会忘记在那个世界看到的一切,只会记忆起零星的片段,这便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