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无情。
半个月时间悄然而过,逃出太和城的囚徒原本有五百三十七人,一仗没打,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四百二十一人。
这非战斗减员的一百多人都是冻死的,也是囚徒之中身体最孱弱且年纪偏大的一群人。
三天前的夜里降下一场雪,那一夜就有七十多人在寒夜里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闯过九死一生的囚牢,冲出重兵把守的坚城,受得住汗流浃背的劳役,却扛不住冰天雪地的严寒,最终倒在回家的路上。
残酷的生存环境,生命显得格外脆弱。
饥饿,寒冷,未知的危险,生存的艰难,遥远的归途,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锤炼着李锦龙敏感的神经,让他心神俱疲,却又丝毫不敢松懈。
返回大唐的路很长,很艰辛,辗转半个月,现在才刚刚找到路。
只是起步而已。
浪穹寨确实很隐蔽,很难找,李锦龙一行相继付出一百多条人命,终于找到了浪穹寨部落的所在,而这里距离太和城足有三百五十里,并且沿途全是悬崖峭壁、高山溪涧,根本没有路。
这里是苍山西部的高海拔山脉,或者说这是高原地区,海拔在两千五百米以上。
李锦龙之所以如此笃定这是高原地区,是因为他得到了验证。
队伍中有一中年人的体质与他前世的身体状况相仿,到了这里以后就感觉呼吸困难,脸颊潮红,喘不过气,当天就病倒了,不到三天就死了。前世,李锦龙有过一次去高原的经历,当时的情形与中年人如出一辙,上午去下午就回来了,而且直接进了医院。
这里,山顶终年积雪,崖石上挂着一串串冰溜,阴暗潮湿的深谷或石穴中还有一座座天然的冰雕,在阳光下十分绚丽,风光旖旎。
站在山顶上远眺,婀娜多姿的群山伸向天边,与湛蓝的天空相连,似乎那飘浮的云朵就是远方的山峦,如梦幻般缥缈,让人无限遐想,心驰神往。
然而风景虽好,冰寒彻骨的气候却让看风景的人无心欣赏,如何生存下去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严峻问题。
位于浪穹寨南面十余里外的山谷中,李锦龙一行借助地势和树木搭建起二十多个茅屋,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没有茅屋抵挡寒风,人根本无法生存,尤其是夜里,很多人都在深夜里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山谷无名,王天运毛遂自荐,为山谷取名为“景龙谷”。
显然,这明摆着是拍李锦龙的马屁,也包含了王天运对他的敬佩。
不承想,四百多个兄弟知道谷名之后不约而同的拍手叫好,大家都认可这个名字,并簇拥着王天运将谷名刻在谷口的岩石上。
“景龙谷!”
看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李锦龙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王天运口中的“景龙”与自己的名字竟是一字之差,之前一直是各叫各的,听起来一样,实际上却是两个人。
所幸现在知道也不晚,虽然这两个名字曾经是两个人,但现在已经合二为一。
从今往后,李锦龙这个名字将成为一个被人遗忘的名字,而他就是李景龙,这是他在大唐的印记,也是一种归属。
尽管王天运并未说明这个名字的来历和身份,也没有提起李景龙的家世,但李锦龙相信,既然这个名字从王天运嘴里说出来,那“他”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与王天运一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个名字绝不会凭空出现。
有源头就有家。
如此一来,他李锦龙在大唐帝国就不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而是有根底有宗族有亲人的有家之人,日后回到大唐也算有个去处,不至于盲目流浪,四海为家。
事实上,李锦龙并不在意自己这具身体有没有家,没有家他也有能力重新组建一个家,其实他想要的只是一份归属感,一份心灵的安慰和寄托。
他所需要的这个“家”,就是在你获得成功的时候与你一起分享喜悦,在你失败失落的时候能给你一份安慰和鼓励,在你疲惫的时候能给你一个停靠的港湾。
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需求,所以我们需要家,需要亲人。自私自利是人性本能的一部分,当你获得极大成功或重大挫折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家人和亲人。
李锦龙也一样。
为了不再孤单,不再孑然一身,彻底融入大唐这个时代,他甘愿放弃自己曾经的名字,完全取代“李景龙”的一切,愿意赡养“他”的老人,并承担他应尽的责任。
当然,目前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究竟能不能真正取代李景龙的一切,他心里很忐忑,只有彻底了解李景龙的过往经历之后,一切才能见分晓。
但是他现在就是李景龙,也只能是李景龙,他们已经融为一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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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王天运推开茅屋的栅栏门,人未到笑先闻。
“哈哈···侯家兄弟带着弟兄们回来了!没有伤亡,一百零二人一个不少,却把一个小部落里的粮食、布匹、器皿和女人,全都带了回来!”
灶膛篝火旁,李景龙示意王天运赶紧进来烤烤手,笑道:“侯家兄弟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这次下山劫掠得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有了这些器皿和粮食,我们就不用天天吃烤肉了,也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就算整个冬天都待在这里也不会饿死,暂时摆脱困境,可以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