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杜克看见络腮胡子梅根扑向一架疯狂开火的机甲时,突然被机炮扫中,右腿打着旋儿飞上半空。梅根顿时往前一栽,双手挥舞着要抓前面的机甲,却够不着,面朝下摔个狗吃屎时,前面那具惊惶的机甲刚好后退一步,沉重的铁蹄踏中梅根的脖颈,踩得梅根屁股都翘起来,机甲的阴影下,红白脑浆炸了一地,梅根的脖子和肩胛变成一张粘在地上的地毯。
杜克咆哮了一声,不去看瞄准自己的机甲在哪里,不去看背对自己的机甲在哪里,他跳下已经冰凉死透的雇佣兵尸体,像个维京祖先一样狂怒吼叫着,冲向踩死梅根的那台机甲。他一看见那台机甲的脚印上还沾着梅根的脑浆,就爆发出无穷体力,抓着匕首狂怒冲锋时就像个抢滩登陆的维京海盗。
肇事机甲发现了杜克,摇摇摆摆调整步伐,试图转过身来轰杀杜克。杜克虽说怒不可遏,但是脑子还算清楚,所以远在三米外就开始横跑绕圈,试图绕到机甲后面去。
肇事机甲已经见过这帮拿匕首的疯子骑死好几个雇佣兵了,宁死不做刀下鬼,拼了命地一步一步,不断向左转,向左转,向左转,试图直面杜克。
然后杜克不断往右跑,往右跑,往右跑,非要绕到它后面去,杀意已决。
接下来发生了老鹰捉小鸡的一幕,杜克在三米之外拼命绕后,机甲在中心屁滚尿流地玩命转圈。
雇佣兵怕得大呼小叫,用西班牙语噼里啪啦求援,花式辱骂队友,大意是:
“是不是瞎!快帮我打死这个狡猾的杂种!”
这惊恐的辱骂很快引起了其他机甲的注意。
所以在杜克成功爬上肇事机甲的瞬间,三束摧金破石的集束火力不约而同携手而至,带着来自友军的爱,同时击穿了肇事机甲和骑在蓄电池上的杜克。
在无与伦比的穿透动能下,杜克胯下的雇佣兵连人带外骨骼装甲被拦腰轰断,碎片冲天时,机甲的钢板触发了高爆弹头的引信,马上整座机甲被连环爆破的火球吞没,于是喷洒的热血被无穷的烈火瞬间烧焦,画面从血腥的屠宰刹那变成了热力学的颂歌。在连环冲击下,双侧弹匣终于被引爆,炸的弹片纷乱四射,无差别覆盖的火力把附近三台机甲扎得遍体鳞伤。而杜克只觉得下半身浸泡在一群翻滚的亚马逊食人鱼里,腾云驾雾地飞上半空,又天旋地转地呼啸坠地,然后像电脑关机黑屏一半骤然一暗,世界归零。
一分钟前还狂热扫射的雇佣兵,突然折损六台外骨骼装甲,这突如其来的现实令人恐惧无比。仿佛打架的小孩瞧见对方沉默地拾起了板砖,机甲群心虚得步步后退,惊恐得像混进了狮子的角马群,用西班牙语咆哮着“后退”,一面投鼠忌器地勉强开火。
火神级机炮足以摧毁拉雷多的任何民宅和公务建筑,但是当目标和友方装甲距离不到三米时,以目前的笨拙精度,极有可能在轰碎对手时顺手剿灭友军。
最重要的是,在海豹残兵义无反顾前赴后继时,雇佣兵感受到了恐惧,那是羚羊面对狮子的恐惧,兔子面对雄鹰的恐惧,和气味有关,和利爪和尖牙无关。
就算装备落后到只剩一柄匕首,这些狂怒的荣耀战士依旧是猎手。
就算他被钢铁覆盖到无坚不摧,雇佣兵发觉自己依旧是猎物。
借助雄厚资本和突破式科技,亲手剿灭自由联邦残余的光荣时,雇佣兵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屠宰,而是猎手的较量,每一场输赢都要赌上一切,用生命交换。问题是,作为拜金主义的雇佣军,他们够胆吗?
他们当然够胆。
在危机感压迫而来时,剩余的十四台雇佣兵装甲缓步后退,试图互相掩护脆弱背部。在互相依赖的团结情境下,触发了一种奇妙的条件反射,这十四个大脑颞叶里,被人工刺激过的神秘沟回里的神经元被陡然激活,蓦然绽放一种特殊脉冲,在恐惧和信赖的交融中,一股脱胎换骨的真理接触感油然而生,他们仿佛产生了超凡脱俗的信徒共鸣,在他们睁大狂热的瞳孔里,天空正在扭曲变色,幻化出极致幻美的复杂圆环,这个具备无限细节、极尽复杂的美术之环,多彩炫目美轮美奂,比大教堂圆顶上的琉璃图案更加炫目惊心。
在他们疯子般的视野里,那个在天空扭曲的震撼图案,最终歪曲幻化成上帝的脸,那张祥和的脸极致甜蜜地悲伤微笑。
在这接触真理和宇宙的极致满足中,雇佣兵对生命的依赖下降了,性需要、食物需求、亲密需求统统下降,因为他们仿佛找到更有意义的起点,人生已经重新出发。
他们坚信自己看见了上帝。这就是圣徒。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
od.
镶嵌在镍钢外骨骼装甲里的雇佣兵同时发出狂热的呐喊,跌宕起伏的音节组成了粗糙雄浑的圣歌,用嘶哑的声带供奉着微薄的信仰。
于是极端讽刺的奇迹公然降临:
一股空前绝后的军队凝聚力爆发在这帮为钱杀人的亡命徒之中。这无与伦比的向心力,直追十字军的信仰,堪比骑士团的戒律,比仇恨驱动的圣战分子更无所畏惧,比古希腊同性恋军团更死生相依。前一秒还不介意互相残杀的雇佣兵团,刹那建立了无与伦比的亲密同志关系,因为他们坚信同为上帝选民,他们同时见证了真理,分享了神迹分享了圣光分享了天父的眷顾分享了凡人得不到的爱。
古往今来,封建教条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