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太妃和瑞太妃年届不惑,两人膝下都有子女,还倒罢了,更有几个侍奉顺祚帝晚年的宫人,像万才人和张才人不过双十年纪,余外尚有膝下无子的嵇仪嫔,尉安嫔,也只有二十四五,年纪更小的甚至有小于凌妆的几个御姬、更衣,她们受过先帝雨露,再花样年纪,也只能老死宫中。
容夏后殿的低级嫔御们最先按捺不住凑在了一起。
高丽女权御姬领着一个宫人在回廊上遇到了万才人,连忙道了个福:“万姐姐,是否也听到乐声,想去看一看?”
以前大家是对手,如今虽也有位分高低,除了供养上略有差别,都没什么奔头了,万才人也不摆架子,道:“在房里闷了一个冬天,正想去请张姐姐去瞧一瞧,不知是谁竟敢在梅山作乐。”
正说着,张才人也带着个宫人从回廊另一头出现。
权御姬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未上婕妤、婉容位的人都住在容夏后殿,贵人美人才人除了居室,还能得一明两暗三间屋子,明间招待串门的姐妹,暗间用做侍奉的宫人栖身。御姬就只得内室与暗室,宫人也只有一个。
因贤贵太妃喜静,里头的女子都不敢高声,这片宫室日常总是静悄悄的,虽然隔着远,她们说的话张才人却都听见了,边走边道:“听说东宫要册凌良娣为太子妃了,皇帝和皇后夫妻多年,必没有这般的情调,想是那一对璧人。”
万才人疑惑:“后日就是大婚之日,东宫哪里还有时间弄这些个?”
权御姬等都附和说是,万才人便又说:“论他是谁,咱们瞧了就知道。”又差人去请嵇仪嫔和尉安嫔。
张才人走近了。以袖半掩着面低声道:“嵇姐姐和尉姐姐活得小心翼翼,怕是不会去的,别请了。”
距离回廊最近的几扇门打开,罗贵人、叶御姬、桑更衣都走了出来。
闲极生闷,大家的好奇心旺盛得很。
罗贵人干脆道:“年前几位姐姐受封太妃,回来之后咱们这儿就传遍了,说皇太子生就赛潘安子都的样貌。过年的宫宴上咱们都无缘见到,不上去看一看,恐怕成了一辈子的传闻。”
张才人道:“正是这样,若是他们,咱们当个花朝节看花神去。”
万才人嗔怪地睇了她们一眼:“我不是说了未必是他们么?”
几个年轻的女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张才人方道:“那面的梅花开得好。咱们平常闲来无事,也会去逛一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群莺莺燕燕结伴朝梅林而去,刚登上小山岗,就见嵇仪嫔和尉安嫔各带了两名宫娥,从另一头上来,正立于花径中。
她二人位分不低。众女连忙上前拜见。
嵇仪嫔道:“快别多礼,前头不知是谁在奏乐,我们过来瞧瞧,如今怕是不妥。还是回房吧。”
原来两人相约前来赏梅,走到这儿,却是有些踌躇。
罗贵人嘴快,含笑道:“咱们都以为该是东宫的皇太子和准太子妃,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家都想见一见……”
嵇仪嫔娥眉蹙起,温婉的面色上浮起一抹忧色。“宫中规矩大家尽都知晓,既知是皇太子在此,你们怎生还要前去?”
罗贵人还未开口。尉安嫔就笑道:“论起来咱们都是祖母辈了,况且准太子妃定然也在。这么多人,还怕传出不好的话来?嵇妹妹不去,我可要领着她们去了。”
嵇仪嫔略一迟疑,听得那乐声悠扬,倒也起了向往,“尉姐姐说得是,却是妹妹多虑了。”
众小主见胆小守礼的嵇仪嫔答应了,俱都兴奋起来,三三两两挽着手前行。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万才人边走边发出叹息,“绿萼果然不是桃李可比,只这花海中走走,竟叫人心中清凉,好似神仙一般。”
叶御姬道:“可不是,咱们也算在洞天福地中修仙了。”
诸人苦笑,权御姬接道:“陛下和皇后待咱们这些先帝留下的旧人还算宽厚,我只是思念家中弟妹,不知他们是死是活,你们可都还能与亲人通上音讯,已经比我强多啦。”
大家心有戚戚,循着声音找去,她们自高处而来,一眼就看见了小镜湖边上的风光,齐齐停了步子,止住絮叨。
却见香雪海中,伶人置席于地专心弹琴,而一株迤逦委地的绿梅花虬枝上,竟然坐着一个美人,手执绿玉洞箫,将那凄婉哀绵的乐器吹出欢快清扬的调子,寒风撩起她如云的秀发,晶莹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恰如梅花幻出的精灵。
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美人前头专心挥毫的少年,长发以小小的竹节翠玉冠绾就,披垂在脑后及至腰下,光洁的额头、飞扬的乌眉,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线、刀削般的下巴,组合在一起,绝无半点瑕疵。
众妃子都曾见过律王,心底不免将眼前少年与律王作比,竟都觉得此人单凭气势,便要胜上一筹。
少年只是执笔低头,那身姿风度却已震撼人心,像这冬日里暖暖的阳光,丝丝融照到每个阴暗的角落,叫人生出无限向往。
他身边蹲着一只庞然大鸟,凶神恶煞的外形,却是温驯的模样,盯着梅树上的女子目不转睛,似乎看得极是专注。
她们尚没见过纳凌氏之前的皇太子,那时候他周身散发的并不是这样暖入人心的气息,即使被他的美折服,这些遗妃们也是不敢上前的,如今太子已消了凛然冷峻的冰雪之息,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