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谁又说得清。”容宸宁慢慢转身面对着潺潺水流。
与容汐玦斗了两个时辰,他用尽全力,此刻其实非常想躺在柔软的床上,躺在有着她香甜气息的地方,可是近在咫尺,他却生出了怯然。
明知她不爱。
他没有容汐玦那般一往无前的勇气。
谷素珍却还是不明白,见他说了一句又不说了,未免着急,催问:“那你究竟看上她哪点了?怎至如此?”
容宸宁仰天对着天边那抹弯月,淡淡一笑。
无人看见他此时的笑,虚弱中若昙花夜放,光彩夺目,但这夜深人静的一瞬间,他的光彩便如划过天际的流星,从不曾在她心中留痕。
容宸宁眼角****,轻语道:“如今回想,也许不过是何家村里的惊鸿一瞥,没有任何其他原因。”
这倒是很出谷素珍的意料,不解道:“你不是该在之前就认得她么?何来惊鸿一瞥之说?”
其实这个答案,容宸宁自己也想了很久,才找到那一瞬间心情变化的蛛丝马迹。
当时在驻马坡布下瘟疫,于容汐玦,是个必败之局,却意外因为一个他看不起的小女人解了。
他们便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借机收买人心,伺机而动。
那一日在何家村外带着医官们行医救人,有密探来报太子妃竟追着一个村妇。
他委实感到奇怪,当即就寻了过去。
那时候,她好像因为他失去了孩子,身体刚刚养好,不过一件素白无纹饰的长裙,纤腰一握。
毫无妆点的眉眼,清如白芙蓉,似惊似奇地望他一眼。
好像就是这样,乡村的绿树荫下,她静静望着他,水琉璃般剔透,甚至没有笑容,没有多余的表情,清幽简单如天边的白云,莫名其妙就撞进了他的心门。
恰如中了********之人,当时连他自己都无所觉。
但以后,会望着九重宫阙上她的方向,会注意到她手腕上到底戴了什么,更会莫名留心她的喜怒哀乐。
人只怕用了心,一旦用了心,他便越来越沉溺于她的好。
她表面上瞧着其实淡若白茶,但其实心软无比。天下苍生,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过是个数字,蝼蚁一般的存在,可她不同。最初她为犯了死罪的官员求情,为该死的宫奴留命,他觉得,不过是妇人之仁。可是便是这样的妇人之仁,一点一滴,慢慢渗进了他的心田。
他发现她做一切只是凭着心性,即使做了皇后,她也保持了寻常人的心态,待人接物自然无比……
许多时候,人们大概会羡慕自己想要又做不到的事,比方说,胖子明知戒除美食是保持体形最佳的方法,
她的姿态不同于任何贵女,亦不同于任何小家碧玉。
但这些只是他内心的感受,若宣之于口,未免惹人笑话。
见他久久不回答,谷素珍走到他身边仰起头,恨不得来个当头棒喝,“你从小心志坚定,彼时我还担心你过于理智,享受不到人生乐趣,如今可好,为着一个不怎么样的女人,落到这般田地!醒一醒十八郎!醒一醒!”
说到后面一个醒一醒的时候,谷素珍已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摇了两下。
容宸宁苦笑,却是头也未回。
莫离魂赶紧上去扯着妻子,半哄半劝:“好了好了,你让他静一静,情之一字,旁人怎可体味得清?你忘了咱们两家反目,我们星夜出奔,前路茫茫,后有追兵,吃了多少苦,你可曾后悔?”
“那如何一样!”谷素珍拧眉生气,“我们是两情相悦,他呢,喜欢一个不爱他的女子,天下好女千千万万,只怕都愿意与他为妻,为何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眼下是跟容汐玦抢老婆的时候么?他该回京守住皇城,安定人心!”
“自己的心都定不下来,如何安定别人的心?”莫离魂拍了拍妻子,让她稍安勿躁。
谷素珍见容宸宁半点不为所动,气得转身就走了。
莫离魂倒也不追,待妻子走远,溪边悄然无声,他陪着容宸宁站了好一会,才道:“你此刻的心情,五叔理解。”
容宸宁本觉天下无知音,闻言讶异地转头看莫离魂一眼,漫应道:“你也不过是敷衍我。”
“何曾敷衍你?只不过五叔还是要告诉你,你这样的状态,人生总会有那么一次,若她嫁与了你,每日里相对,天长日久,你亦会失了新鲜,也定会对其他女子感兴趣……”
容宸宁满心都是凌妆,如何能苟同他这番言论,他性子内敛,倒也不反驳,淡淡一笑,便要朝木楼走。
“你且别不信!”莫离魂阻住了他的去路,“倘若你拿捏得好分寸,五叔不会啰嗦,可是如今,你已过了。”
“强扭的瓜不甜,姑姑的话虽不中听,却是道理。”
容宸宁见他不肯放过,方道:“天下事全在道理之中,江湖上便没有缠绵剑与血池剑了,姑姑任性,五叔一直宠爱,你们可以,难道我竟不行?”
莫离魂叹道:“也不是不行,你只看到我们好的一面,这么多年,怄气伤心,甚至厌烦的时候,皆是有的,不过每次我独自冷静,便想着她一个女子,肯抛家别室跟我浪迹天涯,不能轻易相负。冷静之后,她任性一些,无理一些,我也能够包容。可是你们,有这样的感情基础么?”
这么多年,莫离魂根本也是不多话的人,他说得甚是动情,容宸宁表面清冷,却视他们为至亲,默然想了片刻,幽幽问:“五叔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