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容宸宁是玩弄心术的顶尖高手,对于他说的话,凌妆初听时愣了片刻神之后,静下来寻思了半晌,也就当做了耳就上
任他说什么,都是不能信的。
但是容宸宁说要筹备大婚,显然并非戏言。
因为自此之后,每日里会有数不清的贡品和各局制造的首饰珍玩呈到同辉堂,宫娥们流水阶般跪请凌妆过目挑选。
凌妆清楚阻止不了这等戏码,面无表情地由着她们做无用功。
直至六月大暑的某日,雁声一如往常领了宫女鱼贯捧上各色托盘,躬身立在罗汉床前一一仔细介绍。
雁声口齿清晰,凌妆听着他悬河般的说辞却是昏昏欲睡。
直至他揭开一个宫娥托盘上的红绒,指着一对短剑笑吟吟说道:“娘娘请看,这是侠隐山庄莫庄主夫妇为恭贺皇上与您大婚,亲铸的鸳鸯剑。相传上古有十大名剑,是如何的神奇,奴婢们见识小,并未曾见过,但是这对宝剑却果真无坚不摧,早朝时皇上试过,轻轻一挥,就将御座前的铜鼎削了个角,倒像是切豆腐一般……”
凌妆下意识坐正些身子,朝托盘上瞄了一眼。
鲜红的绒布上,并排放着两柄长约*寸的短剑,剑鞘不仅没有镶金嵌玉,形制反而十分古怪。咋一看,只是狭长的黑檀木匣子。
雁声见她略显惊讶,笑得更加殷勤,忙解释:“娘娘,这对宝剑过于锋利,若用寻常的剑鞘,剑身多进出几次,鞘口便削断了,故此只以檀木遮其光芒。陛下极喜爱这对宝剑,特地赐名俪影剑,还叮嘱娘娘赏玩的时候,奴婢们定要小心侍奉,以免不慎受伤。”
“果真有这般神奇?”凌妆朝托举的宫娥招招手。
这是她第一次对景律帝赐的物品显示出兴趣。
雁声大喜,干脆两步上前,亲自抢了过来送至罗汉床前,笑道:“娘娘仔细着些。”
黄金剑柄上密密地镶满细碎翠绿的石榴石,宝剑未出鞘就显出了几分高华之气。
凌妆握住其中一把,缓缓将剑身从黑檀木匣子中抽了出来。
一泓秋水逐渐闪现,熠熠的流光比珠宝更加炫目,满室的宫娥,一旁侍奉的梅香,甚至已然见识过的雁声,全都看直了眼。
凌妆于兵器上并无研究,所知的不过是掌政的时候要过问兵部打造兵器之事,临时恶补而得,但眼前的宝剑毫无理由深深吸引了她,她盯着剑身片刻,已觉灿烂一片,似坠入了银河,举起手来,朝罗汉床上随心一斫,“噗”地一阵轻响,坚硬无比的紫檀木榻竟被拦腰斩断。
还幸雁声身负绝学,又有所准备,将即将堕地的女主一把托住。
众婢惊呼:“娘娘小心!”
凌妆惊魂甫定,提着短剑却发起愣来。
雁声恐担了不必要的责,忙朝门上的内侍低喊道:“娘娘受惊,赶紧禀报皇上去!”
凌妆这才回神,断喝一声:“站住!”
将要抬脚的内侍吓了一跳,哪里敢在这等小事上拂准皇后的意,连忙站定了做俯首帖耳状。
雁声小心翼翼接过她手上的短剑,察其颜色,问道:“娘娘可喜欢?奴婢替您收好?”
凌妆再扫了托盘上的剑一眼,“送到寝殿去。”
雁声自然领命。
梅香上来相扶,凌妆定了定神,信步便朝外走去。
备婚时间长,容宸宁恐将她困得蔫了,早就撤了禁足令,但是只要凌妆一离开殿阁范围,每次扈从的队伍堪比整副仪仗出动,依着她的性子,寻常里也是懒怠走动的,但此刻她觉得心浮气躁,信步便走出了兴庆宫,直往太子湖去。
自古道千金易得,宝剑难求,何况这样削金断玉的奇物。按理容宸宁坐等容汐玦寻上门,手握如此利器当能增加胜算,他却将之奉到自己面前,不知究竟何意。
一路走去,凌妆百思不得其解。
金陵渥热,即使身后有侍者打着黄盖伞,凌妆亦出了一身的汗,待走至一处宫室之外,但见湖上翠盖层叠,各色荷花迎着烈日怒放,宫墙里头绿竹摇曳……
撞入眼帘的景色何等熟悉!
凌妆心头大震,这才意会到,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很远的路程,竟到了与容汐玦婚后同居的长乐宫。
她眼前一热,泪水无端蓄满了眼眶,玉桥、流水、宫殿俱模糊成了一片。
一别经年,容宸宁如此痴缠,亦不知再见是否有望,望着宫墙,凌妆已迈不动脚步。
梅香不解长乐宫的奥妙,见主子走得香汗淋漓,不免劝道:“姑娘,前面一处殿阁看着甚是清凉,何不过去休憩片刻?”
随行的领班常侍却是晓得其中微妙之处的,心想若任由凌皇后前去睹物思人,御婚再起波澜,哪里吃罪得起,赶紧拦在头里,讪笑道:“此地年久失修,里头怕是不干净,娘娘玉体贵重,若走得累了,奴婢传凤辇来……”
“去岁我还住在此地,到你口中,竟成了年久失修?”凌妆微微冷笑,也不看这常侍,径直走了过去。
那常侍也不敢硬拦,以袖拭去额头汗珠,心头慌乱,急往后看,故意坠下几步,抓住侍卫头领低声道:“还不寻雁声公公来,若出了岔子,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头领不便擅离职守,挥手支使一个卫士去找。
前头梅香已经扶着凌妆循九曲桥走至长乐宫门。
常侍看一时也拦不下,只得紧走几步追上去替主子推开门。
闲置的宫室其实也有人留守,里头的太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