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专家一个都不肯错过这个推广自己的机会,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长又长的讲座,不知疲倦不厌其烦声情并茂地讲着,每一个都被自己的讲座感染得激情澎湃难以自制,所以每一个下台时都是余兴未了恋恋不舍。
柳云夕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本以为刚才下去的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专家,不想又看见一个专家踱着方步上台,面向听众一脸笑容。她正收拾记录本的手停住了,整个身子往后一靠,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她突然特能理解少年鲁迅去赵庄看戏时,强打精神看老旦咿咿呀呀地唱,到那老旦突然往椅子上一坐时,鲁迅之前的百般期待瞬间落空的那种心情了。
侧头看向乔以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早就料定她会看他一样,早早地候在那里。她呢,全然忘记人家是教务主任,是上司,即便不满也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以示自己的谦虚好学。忘记就忘记,不谄媚就不谄媚,可她竟鼓动乔以安提前撤走。那乔以安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同意了她的提议。他抬手看一下手表,朝她做一个“撤”的手势,就猫着腰往后门走去,其他老师也都跟着陆续撤出了会场。
刚一出门,大家就一个劲地埋怨:一个上午都讲些什么呀,学期计划日程发个文件不就好了吗?这么兴师动众浪费时间,浪费时间等于慢性自杀,哦,要自杀的节奏……
好在柳云夕带了语文书,好歹还备了一节课,损失不是很大。
“还有精神发牢骚,看来还得回去,走,进去继续听专家讲座。”乔以安一边说一边作出往回走的姿势,脸上没一点表情,好像玩真的。大家立即噤声呆立,拿眼斜睨他,少顷,几乎异口同声地叫起“乔——大——主——任”,“不想回去看专家?不想回就乖乖听话,先把嘴巴封住。”乔以安冷眼扫视着这一群人,依然没表情。“哦,闭嘴。”又是异口同声。“走,找个地方吃顿便饭,我请客。”这一次他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话音刚落,就响起一片欢呼。
柳云夕顺利地坐到了乔以安的副驾位子。因为那个宋老师临时上了个厕所,待她回来时,大家都已在车上等她了。她并不知柳云夕已经坐上了乔以安的车,而且是副座,所以她回来时径直走到乔以安的车子,伸手要拉车门时看见了柳云夕,她愣了一下,并不搭理她,只朝乔以安一挥手,娇滴滴地问:“乔主任,到哪吃饭啊?”边说边去拉后座车门,还没拉开,另外一辆车上的老师叫她:“宋小玥老师,你坐我们的车,乔主任的车已经满了。”她有些懊恼地看一眼柳云夕,朝那辆车走去。
他们吃饭的地方叫“辣妹子”,店内装修古色古香,统一朱红色系,楼梯扶手与门窗都雕刻着镂空花纹,服务员清一色的土家族服饰,清纯质朴。一进门,柳云夕恍然走进了湘西土家族的吊脚楼,虽没依山傍水,却也给人无限遐想:茂林修竹环绕周围,小桥流水穿梭其间,古木翠竹相映成趣。“深山人不觉,我在画中居”柳云夕不觉脱口吟出诗来。
“柳老师,你在作诗吗?”身前的乔以安耳朵真尖,马上掉头逮住她问。
“没有,感觉这里很有特色,到这吃饭,吃的应该是文化。你很会挑地,乔主任。”
柳云夕说的是真话,她很喜欢这里,她甚至在猜测开这酒楼的人是不是很了解湘西的风土人情,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文人雅士呢?
“我可听到什么‘山深人不觉,我在画中居’哦,那不是诗是什么?”放慢脚步已经与她并肩的乔以安不依不饶。
柳云夕知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但她故作平静不去看他,也不回话。
他俩走进“水云间”时,其他老师都已经在里面了。刚进门,宋小玥就冲乔以安叫:“乔主任,坐这里。”乔以安朝她一摆手说:“不了,这有位置。”说话间拉出一把椅子,示意柳云夕就坐。待她坐好,他便在她旁边坐下,不再理会宋小玥。
那宋小玥见这情景,又羞又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后悔自己之前不该一门心思跑过来给他占位置,就应该像柳云夕一样跟紧他粘着他,不然,现在她也坐在他身边了。
“宋小玥老师,你坐这边也不错哦,你看我们几个众星捧月呢?是不是?”
说这话的是年级语文老师段子丰,教哪个班柳云夕不清楚,但听说是光华的才子,校长和董事长的各类会议报告基本上都是他写的。他虽不是很高,但也长得五官清秀,气质温文尔雅。现在他就坐在宋小玥身边,说完话后眼睛仍在宋小玥身上。众人都随声附和:“是呀是呀,众星捧月,才子先得玥。”本来宋小玥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心情有些愉悦了,现在听大家这么起哄,把她和段子丰扯到一块,刚刚缓和一点的表情又紧绷起来,狠狠地瞪一眼段子丰,忽地起身走到乔以安身边,对他左边的廖爱民说:“廖老师,我跟您换个座位。那里空调吹着受不了。”这个廖爱民是七(6)班班主任,五十左右,皮肤堪比李逵,身材不弱张飞。因为年长,大家也都尊重他。他自然明白年青人的心思,所以不等宋小玥说完,他就已经起身让位,边让边说:“我这老骨头就是怕热,离了空调难受,还真要谢谢小宋老师啊。”
柳云夕不由得朝他看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敬意。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
席间大家你来我往频繁举杯不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