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还在愣头呆脑想着此驼背会否就是彼驼背,台上变戏法那人赧颜走过来,抱了抱拳说:“在下沈万奎,学艺不精,让小兄弟见笑了,特来讨还锦鸡,并请赐教。”
从风缓过神来,瞥一眼沈万奎,挺拔骨立,看年纪比郧中隐要大,相貌倒是和善,弄砸了他的把戏,心里挺得意,还想逗逗他,摊了摊手,做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几个愣头青见从风不知进退,动了肝火,揎拳捋袖,就要逞狂行凶。
易宛月一声吼:“不许胡来!”
几个愣头青犹豫了一下,没敢上前。从风却误以为是吼自己,心里不满,掀开庚妹的裾摆,往她身上去掏。庚妹不想从风没正经,众目睽睽之下好不难堪,跺他一脚,矮身躲开。从风“哎哟”一声,早把锦鸡掏在手里,前趋一步,瞄着易宛月,把锦鸡砸过去。
易宛月偏了偏头,好在锦鸡凌空飞起,没撞着易婉月,落在沈万奎肩上。
庚妹折转身回来拽他:“闹够了没有,得亏是沈师傅,要换上别人还不得跟你吵起来?”
从风没有了锦鸡,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就跟着庚妹往外走。
易宛月把王嫂拉到身边,贴着她耳根子说:“你去瞧瞧那孩子,看他耳根下有不有一颗绿豆大的红痣?”
王嫂莫名其妙望着她:“哪孩子?”
易婉月说:“就是刚才逗鸟那孩子。我也是一时冒出来的胡猜乱想,你去瞄一眼也无妨。”
王嫂捡个笤帚追出门,装作扫地,挨到从风身边,绕着圈看他的耳根子。
王嫂的动作忒明显,从风发现有人在注视自己,一回头,瞅见王嫂,王嫂满脸粲然避开了,从风脱口念叨:“娘、娘……”,忽然高声喊了一声:“娘——”
王嫂进门去了,郧中隐慌忙跑到跟前捂住他的嘴,说:“今儿不敢闯事儿,咱们走。”
从风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众人前挽后推,把他架出半里地。
从风恼怒不已,轮番指着众人大嚷:“我看到我娘了,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我说过你们别阻拦我。我要去找我娘,你们别跟着我!”
说罢转身往回走。郧中隐一把抱住,说:“兄弟,可不能冒失。有个理儿,我刚听茶客说昨儿黑更被劫那主儿正在茶楼,万一被他认出来,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得悠着点儿,不敢惹事。”
全念坤跟着说:“今儿得悠着点儿,不敢惹事,一句话的事儿。”
从风不依,说:“我得去找我娘,我看到我娘了,你们没看到?我可是看到了。”
曹嘎三冷笑一声:“谁是你娘?傻小子扰脚心,自己逗自己乐。”
庚妹听曹嘎三说出一个“傻“字,顿时蛾眉不展,放下脸来质问:“嘎三哥,你这话咋这么难听?”
从风冲曹嘎三吼:“不许你说我傻,我只是不谙世事。刚才扫地那个就是我娘,你眼睛没吃油。”
马翼飞赶紧打圆场:“话别说散了。从风兄弟,你刚头儿把人家变戏法的锦鸡召过来,这叫什么知道吗?这叫砸场子。人家恼恨咱们,都要动粗了。要搁平时,无非是跟他们干一架。可今儿不行,要是劫船的事儿露了馅,大家都得去蹲监子。你这会儿再返回去,正好送肉上砧板。”
“我都看到我娘了。”从风固执坚持,望着茶楼,落下两行泪来,“我不让你们蹲监子,我跟你们回去,明天自己去找。”
秦矗从棚屋出来,碰上曾皋。
曾皋说:“韩爷的太太刚头儿惊着了,老爷要不要上去瞧瞧?”
秦矗迟疑一步,上楼来见韩武来。韩武来大骂邱持贵“不识好歹”、“过河拆桥”、“狗眼看人低”……秦矗明知他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心里不悦,但不好和他撕破脸皮,装出满脸恭敬道:“您消消气,我让邱持贵来给您赔罪。”
借机走下楼来,一眼瞅见易宛月和王嫂在向远处张望。
易婉月听王嫂说那孩子耳根下果然有一颗红痣,便想亲口问问他姓甚名谁、他爹是谁?但眼巴巴望着他被同伙拽走了,心中甚为失落。
秦矗感到奇怪,但没去惊动,只是扯开嗓门咳嗽了一声。
王嫂拽了拽易婉月,二人转身回房。
邱持贵在背眼处等着秦矗。秦矗观他脸色,想必事非寻常,便把他带入自己房中根问缘由。
“那小子跑这儿来了,恁么远的路程,”邱持贵语无伦次,“当家的,这事儿您琢磨着该怎么办?”
秦矗皱眉锁眼望着他:“你这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
“我是说那小子,当家的,那小子可有来头。”邱持贵揉了揉鼻子,把在虹城看到从风佩戴爪角兕,自己如何引诱,遭毛茸茸的怪物惊吓,抢夺未遂一应情形从头说了一遍。
秦矗惊得目瞪口呆,追问他:“一个毛头小子,爪角兕怎么会落到他手上?你可看真切了?”
“错不了,一百一的就是那玩意儿。”
“真他娘的活见鬼!”
秦矗自打迁来天津,袍哥就埋声晦迹了,陈年旧事似乎已与他不再相干。然时隔将近二十年,爪角兕竟又重现江湖,而且佩戴它的人就到了眼皮底下,顿觉心烦意乱。这爪角兕传说出自白莲教主刘福通之手,金、银、铜、铁九九八十一天合铸而成,其形如兕,坚可断石克钢。后来成了哥老会的镇会之宝,谁掌握它,谁就是龙头老大;凡是袍哥兄弟,见之都得膜拜归服。如今这玩意儿突然出现,意味着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