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已到六月,天气最是炎热,客人也少了,这日郑念念又来到沈家,又提出要见吉姨娘。
自从两家订了长约以后,她每次来都只找沈眉,这日又要见长辈,想来又有什么话说了,所以吉姨娘还是略为打扮了才出来见她。
原来郑念念是为准备七夕节送礼给人,专门来找沈家订做一批香粉与粉锭等物,因为要送给贵人家,货品名色与包装都有讲究,恐怕要不时调整,所以她希望吉姨娘能带着沈眉,去她家里做。
见吉姨娘神色犹豫,她连忙补充说,不是去南斜街恒春院,而是去她的一个私宅,而且保证这个期间,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到沈眉。
相识以来,郑念念一直很低调但友善地照顾着沈家的生意,所以姨娘想了想,还是该去。
再说了,自己本来也就曾去勾栏揽活,沈眉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些江湖女子的,将来也迟早要与她们打交道,倒是趁早带着她去面对更好,何况郑念念特意选在了私宅。
于是,姨娘谢了郑念念的细心,与沈眉即时收拾了些随身动用的东西,先去郑念念家看是何情形,叫杏姑跟着,坐了郑念念的车一同出发。
车子一直向西出了梁门,再折而向着西南方去,到了外城的新郑门边,有一片杨柳遮阴的住宅区,车儿驶进其中一条巷子,巷子内,一路上虽有些门户,却都静悄悄关着,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后门。
一直到巷子尽头,眼前只见一个月洞门,上面写着“听蝉”两个篆字。
进了月洞门,是一个不大的花园。
这月洞门原是开在花园西墙最北端的尽头上,左手边就是花园尽头的北围墙,距墙脚不远下,种着一排四五株大柏树,树荫一半伸向墙外,一半覆盖了墙内约有半亩地,这树荫下一片平地都铺了青石,方便行走。
此时树上蝉鸣个不了,树下却随意设了石桌石椅,又有一张凉榻,上面丢着一把蒲扇,望去倒是有点暑天纳凉意味。
月洞门右边,两丛桂花遮着,是一个草棚,内里放着锄铲盆桶等花工动用之物,再过去,沿着西墙砌了一排排高低错落的花架,架上茶花、菊花、瑞香花、牡丹花,诸般都有,有一架上面竟然全是茉莉,这花在后世极普通,此时却是北方难得之物,沈眉也不禁惊叹了一声。
“怪不得姐姐专点要做茉莉花香的,原来不单是知音,也因为你家难得有这许多。”
郑念念笑道:“这也不值什么,这花运来时虽然矜贵,好在分盆移植却极容易成活,你要,回家时带几盆回去。”
花架以东,是一个小小人工湖,水中养着几般鱼儿,围着湖的一圈都铺着木栈道,南、西、北三面又分别架了小小的木桥,通往一个八角湖心亭,湖心亭八面都大开着窗,内里有屏风台椅,香炉香几,想来是四季雅集之所。
湖的东边,是一片湖石造景,高高低低立着几大块孔洞玲珑的太湖石,石旁随意植着几本芭蕉与虞美人,又稀稀落落种了几竿翠竹,沿湖设了矮栏杆与脚灯,又有一条石硧路,曲折向南再折向东侧。
吉姨娘与沈眉一边看,一边赞赏,这花园不大,却甚是疏朗有致,不比一些小花园一味强调曲径通幽,反而阴森小气。
郑念念这时才向她们解释,这里原是黄太尉家东花园的北段,他把来隔断成独立的小花园,借给郑念念做了私宅。
黄太尉年纪大了,风月之事早已经不兴了,只是赏识郑念念,有时遇着风清月朗,或是佳节良朋相会,便会提前一天约定郑念念,在这小花园与湖心亭酬唱一天半晌。
郑念念年纪渐长,银钱又赚了不少,又有了京城贵人撑腰,已渐渐有了与鸨儿分庭抗礼的资本。
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从良人选,又没有亲人可以投奔,眼下仍依附着鸨儿李倡姥,她的号召力强,也能替李倡姥挣钱,所以李倡姥也不敢太过管着她,她也比较有挑拣客人的自由。
众人顺着湖边石子路迤逦而行,到了花园东墙,又有一个小小月洞门,进去却是一个穿堂,当中竖着一架美人屏风,绕过屏风,后面一个过厅,厅东面一排落地隔扇门,推开当中的两扇推拉门看时,门外是一条抄手回廊,木板铺就,想是日日有人擦洗,所以极干净。
回廊下就是一个花园式的大天井:右边一半碎石铺地,种了一大株石榴,花下放了几张小椅子,一张矮桌;左边那一半却是杂草青苔任意生长,中间堆起一个小土坡,坡上立了一块湖石,上面刻着“蕉鹤”两字,湖石旁种有几丛芭蕉与几棵矮松,松下两只仙鹤正在打盹。
沿回廊向左手边去,是通往茶房、厨房与佣人住的小院。
郑念念带着她们往右手边去,将到尽头无路时,右边一个小小门廊进去,一条木楼梯通往二楼,楼下却有两个小小房儿,想来是值夜的仆妇丫环住的了。
上得二楼,眼前豁然开朗。平台之上,楼梯口以南的空间稍小,东南角是两明一暗三间极整齐的房屋,就是郑念念的闺房了,离此不远,西南角又有一排三间厢房,门儿掩着帘儿遮着,想是未有人住。
郑念念道:“我已吩咐将这三间房收拾好了,可以在这里开工,如你们一时不及回家,也可以将就过夜的。”
楼梯口以北的空间极大,先是一个极宽阔的过厅,设了几副坐具,当中又有一张大案,摆放了花瓶香炉等物。
过厅往北,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