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府有的是上好金创药,大郎二郎也是久病成良医,所以很快陪了军医去医治自家兄弟,潘太师意兴澜珊地回了正房,对着夫人长叹道:“唉,夫人啊,正是:他儿不足养,养杀是他儿。”
夫人奇道:“相公今日为何如此,哪个孩儿招惹你不高兴了,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是在怪惟吉?”
潘太师把事情前后经过一说,末了还感叹道,果然不是亲生的骨肉,就是养不熟啊。
夫人一听不乐意了:“相公,为何你突然提这亲不亲生的事,难道二十年养恩,还不够把他变成我亲儿?”
太师摆摆手,叹道:“希望他能记住这顿打,以后都改了吧。”
夫人急了,说:“你竟然打了我们惟吉?你不知道他不比咱那老大老二皮粗肉糙,是打不得的?”
夫人说时便不理太师了,自己急急忙忙赶往西院探视,推开大郎二郎,上前一看,见潘惟吉趴在榻上,面青唇白,气若游丝,不由得大哭起来。
喝退了大郎二郎,她自己接过了洗伤敷药的事,见惟吉还咬着牙不肯喊痛,更是心头痛惜难忍。
潘夫人其实不是那等溺爱不明的母亲,她头脑虽然简单点,本性却是个爽利明快的女人,当年也是学过樊梨花出征的,老大老二都是在军营里生下的,才三朝她就上马跟着军队走了。
只是当年潘太师抱回来的这个潺弱婴儿,却不知为何激发了她的母性,也许是惟吉父母双亡这个原因,让刚放下刀剑回归闺房的潘夫人格外怜悯吧。
何况这个孩子自小体弱,又聪明温顺肯读书,所以夫妇俩对他向来是怜惜有加,比对自己亲生的小三和小四还偏疼,骂舍不得骂一声,碰舍不得碰一下,哪知今日被毒打成这样。
潘夫人思来想去,不能怪丈夫手辣,不好怪小公主使刁,更舍不得怪侄子花心,只能怪那卖香粉的女子太骚包,无端招惹自家孩儿。
她立在庭院踌躇半晌,一跺脚,命府里击起点将鼓来。
夫人手下的仆妇都是上得战阵打得仗的,听到府里击鼓,立时放下手上活计到中庭齐集,夫人点了十二个健壮仆妇,命她们拿了平日管教老公的头号捣衣棒,吩咐:“随我进城,杀往梁门内大街。”
一支人马怒火冲天杀进东京内城,要去找那卖香粉的沈氏女子晦气。
太师因为在府中白生闷气,所以干脆出门去了天清寺找守能老和尚下棋了。
大郎二郎被老娘轰出小弟房间后,想起来自己擅离职守没请假,赶紧回去赔罪加班了。
三郎四郎本来就不在,去太学读书了。
所以府里竟无人劝阻夫人一意孤行。
潘太师府在南,沈记香粉店在西,潘府娘子军这个讨伐路线,必是要先向北进了东京内城,过了州桥,再往西直走三四里路,从开封府后门外经过,才能抵达沈家所在的梁门内大街。
潘府十二个健妇挺着捣衣棒,挺胸凸臀,威风凛凛地簇拥着潘夫人的八抬大轿穿城而来,这一路队伍动静未免有点大,形状又未免有点蹊跷,所以娘子军未到,东京城里已传得一片沸沸扬扬。
只是人多嘴杂,传着传着便走了样,一开始就有人听说是潘太师府上要去西城找个卖粉小娘子麻烦,但传着传着就说什么的都有了:
有的说是潘太师养了外宅在潘楼边上,今日被夫人发现了,正带领娘子军去讨伐,如果你现在能去找到潘太师来救美,可能太师会有重赏都不一定。
有的说是延庆公主的附马石保吉,瞒着公主去旧瓦子那边偷逛妓院被发现了,今日公主讨了圣旨,朝廷派潘太师夫人领一队娘子军,要来取驸马性命。
偏偏这倒霉的石驸马,往日还是很老实的,这一天却真的不幸被同僚拐去妓院吃茶。
他第一次做坏事的人没经验,一听这消息,来不及辨明真假便慌忙出逃,急不择路地从二楼跳下逃生,竟不幸跌折了腿,这要算是讨伐声中第一个误伤者。
沈家就住在闹市通衢,自然也听到了这个传闻。不说她们家,从潘楼往西这一条街都听说了,吓得关门闲户不做生意的也有,立刻摆桌子卖看热闹位子的也有,好心的自然叫沈老爹赶紧带妻儿出城暂避,沈老实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急得只会在门口团团转。
还好吉姨娘她是经过事的人,沈眉自从死过一回也变得是个有主意的,两人虽慌不乱,任沈老爹团团乱转,倒是没跟着头晕。
横竖这回是躲不过了,也不能束手就毙。当下母女二人一碰头,有了计较。
姨娘先取出几贯钱,让沈老实去隔壁曹记肉饼店、万家瓠羹店,订了十几份吃食,借了桌椅,拜托他们的伙计等会临时过来帮忙招呼娘子军;又叫杏姑从家里拿了十几个大红荷包,里面都装了一贯钱,预备届时收买捣衣军团的。
沈眉也没闲着,拿笔急急地写了几行字,请人去秦王府找温妈妈报信给王妃,求王妃到时使个管事的过来劝架。
沈眉举目远眺,东边一阵人声骚动,又见一朵大乌云渐渐移过来,想来便是潘太师夫人一行了。
她请姨娘和老爹在门前等着,自己却让杏姑和银嫂陪着去后院呆着,要知动起手来棍棒无眼,太师夫人又是以势压人,她一个小姑娘要是吃了眼前亏就不好了。
这边沈家才约略安排妥当,那厢潘府娘子军也杀到了十字街口。
潘太师夫人的八人轿子停了下来,命一众仆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