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阵阵清凉,阴影当头罩下。
“——熊!”
修士醒来时,大惊失色——头顶一尺左右,有双熊掌比脸盆还要大!
这双爪子一落下,还不得把脑袋拍碎?吓得他连滚带爬躲出一丈多远,惊魂未定抬头,对上大黑熊的小眼睛。
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嘲笑”。
“别怕,它捧水给你洗脸,没想着吓你。它不伤人。”
修士这才看见,大黑熊身边还站着位杏衣青年,正对他和蔼微笑。
——元婴期?!
“见过前辈。”修士吃惊之下,连忙行礼,“是小道鲁莽。”
“无妨,来聊聊罢,”杏衣青年招招手,“我叫余之归,道友怎么称呼?”
“小道姓余名亮。”修士赶紧回答,一边暗忖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边吃惊看着猴儿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将桃李等鲜果摆了一地;两头稍微小些的黑熊从远处奔来,拿着蜂窝;鸟儿成群结队,叼来鲜花。
杏衣青年自己从储物袋掏出茶炉茶具,方才的大黑熊果然捧着一竹管清泉走来,麋鹿衔着野茶而至……
转眼间,山林之中摆就一处宴席。
黑熊往果子前方一趴,亮出怀抱,摆成一个弓形。
“请。”
“不敢当,不敢当。”余亮刚才偷眼四望,不远处的草甸上躺着余球和杨浩轩,看样子都在睡梦之中,“前辈,他俩……”
“他俩心神稍微受创,你不必担心。其实我先唤醒你,便是有事询问。”杏衣青年直接走到大黑熊怀里,眼看就要坐下——“哗啦”!“嗷呜”!两声响起。
余亮吃惊看到,身长一丈五六,重若千斤的黑熊,被双翅膀掀翻到一边。
——银翼雪虎!
一头对着黑熊吼,另一头在黑熊原先位置趴好,同样露出怀抱。
鱼入海,虎入林,乃十分恣意畅快之事。
两头雪虎在山林之中横冲直撞,伸懒腰,打滚儿,抓小鸟,撵兔子,玩得不亦乐乎。然而一旦有人侵占它俩地盘,二虎立刻翻脸。
黑熊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让了位。
杏衣青年便拍拍雪虎头颅,又摸摸黑熊脑袋,这才入座。
余亮看着两头银翼雪虎,终于想起来了:“余、余真君!”这不是妙月宗千方百计要迎接的重要人物么?
余之归点头微笑:“这下不需要戒备了罢?”
“惭愧……”余亮赶紧在对面坐下——他没余之归那般待遇,围着他的只有野鹿。
一壶蜂蜜野茶落肚,滋味甜而微涩,苦而回甘,口舌生津,四肢百骸颇为舒畅。
“余亮道友,”余之归见对方终于不再忐忑,这才开口询问正事,“小球儿和松鼠,是怎样一桩公案?”
余亮一听此事,忽然想起:“真君,与我等同行的另一位绿衣少年可平安?”
余之归指指自己:“就是我。”
“啊……”余亮老脸一红,这才开口说起往事,“小球儿也姓余,名球,命苦啊……”
余球的父母都是妙月宗筑基修士。筑基修士的孩子,就算不能修真,资质也不会太差,几乎没有天生痴傻一说。
余球也不例外,相反,小时候他还相当聪慧。不然也不会入妙月宗的门,更不会小小年纪就引气入体,前途无限,甚至有位金丹真人想收他为徒。
只是在他春风得意之际,有一天,双亲被虐杀,接下来要虐杀他……
等余亮看见那一家被洗劫一空,断臂残肢一地,鲜血淋漓的惨状,颤抖着好容易救醒余球时,发现余球已经痴傻了。他推测,可能是看见亲人被当场虐杀所刺激,也可能是虐|待余球时伤了脑子。
肉白骨灵丹只能医治身体,治不了心。
那只金花松鼠,是余球在伐木时捡到的幼崽,养了两年,情同手足。不仅仅是松鼠,小鸟小兽也喜欢亲近他。
余之归闻言轻轻点头,确实如此。杨浩轩身上盖着草,余球身上却挤着大大小小的山雀松鼠和刺猬,这可不是他授意,而是鸟兽们自觉落下。
怪不得在楼船时,那两头雪虎爱往底舱扎,告诉他说有个孩子感觉挺舒服,要一起玩耍。
话说回来——“什么人要虐杀他全家?为什么?”
余亮摇头:“宗门为此悬赏过一阵,捉拿凶手,但始终没有结果。”
余球若还是聪慧灵巧前程远大的少年,妙月宗或许还能多伸张正义。然而余球痴傻,药石罔效,毫无前途可言。余亮虽然和余球一家走得近,本身修为有限,家底也不丰厚,因此这件事渐渐就淡了。
余球也渐渐没人提起。
至于想收他为徒的那位金丹真人……在发现余球之疾药石罔效时,叹道:“此子与仙道无缘。”从此再不提起。
余球便跟着余亮,在妙月宗最底层做事,浑浑噩噩,混个温饱而已。
直到遇见余之归。
“……真没想到,他会将楼船拆了。”余亮愁眉苦脸,这楼船价值昂贵,他俩卖身一辈子也赔不起。
况且还惊扰了贵客,即使这位贵客并不在意,然而回去以后,责罚断断轻不了。
余之归道:“这样说来,其实余球并没有师门?”
余亮点头。
“他和妙月宗之间,可有什么契约文书?”无论俗世门派,还是修真宗门,门人总要鉴别身份,登记入册。一则统计功过奖惩,二则发放薪俸。
“这个有的,是个临时契约。”余亮回答,临时契约随意便可更改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