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纷来的不早不晚,嘉木堂里长兄世子秦渊还未到,长房的孩子并不多,她待蕙芷将将进屋,就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打头就看到侯夫人王氏穿着朱红色绣五子登科纹饰的长袄,平日里显得英气的眉毛被笑着的脸颊映射地仿佛也平顺了许多。
只不过这笑颜在岁纷看来,却硬生生地刺到了心里肉里骨头里。
林姨娘还整日在屋里毫无生气,唉声叹气;嫡母却可以在众人面前谈笑风生。
叫她如何能笑着对王氏道一句:“母亲大喜”?
可是岁纷没想到父亲居然这个时候也在嘉木堂里,他坐在上首,眼神正温柔地看着王氏,看到她进门才转过头来,对着她轻轻颔首。
岁纷的心里就又被刺痛了一下。
父亲待嫡母这样好,待姨娘总归是没有那么好。
可谁叫世人尊嫡重长?看父亲对嫡母这般颜色,她手上的伤可怎么说才好呀......
岁纷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将来也要嫁到好人家去做正头娘子,也要叫夫君这样对她爱戴有加。
于是她脸上挂着笑容对着父母亲行礼,道了万福后又对着王氏说:“早就听闻母亲大喜,只是一直禁足在院子里不得出门,今日才有机会当面向母亲道喜。”
然后一脸好奇道:“母亲将会在何时为我们添一个弟弟?”
王氏笑地温柔:“哪里就能知道是个弟弟呢?也说不定是个妹妹。”
蕙芷从旁边的椅子上走过来,两人相互见礼:“四姐精神倒好,只是越发清瘦了,冷天日子里还是应当多多进补才是。”说罢就要拉着她的手去旁边椅子上去。
岁纷却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缩了一下,然后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蕙芷看的一脸疑惑。
待小丫头来上茶的时候,岁纷伸手去拿茶盏,却好似被烫狠狠烫了一下,失手就将杯盏打碎了一地。
岁纷心里得意地想笑,低着的头嘴角也不自觉地扯出了一弯笑容。
这套茶具她记得的,是嫡母王氏最珍爱的一套一年十二月粉彩花卉茶具,景德镇出产的上佳品相,可只要碎了一个,一套就只能收在库房里再也用不得了。
嘉木堂的丫头平日里训练有素,从来不会将太热的茶水端来正堂里,秦惟恩显然知道这道理,于是不由得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套粉彩花卉的茶具,是他当年花了大力气买来送给夫人王氏的生辰礼,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岁纷摔了,他心里多少有些生气。
岁纷没有看到父亲眼中的不悦,她低低头掩饰道:“茶水烫了手,一不小心就摔了茶盏。”
她说的隐晦,秦惟恩却也仿佛听出了什么。
岁纷自己烫了手,现在碰到温热的茶盏,才会觉得烫手,故而失手摔了杯子。他还没有再问什么,蕙芷就也起身轻轻拉起岁纷的袖子来看。
整个左手手背烫的红通通的,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烫伤的,可上面却起着芝麻大小的几个细细的燎泡,还有一两块皮肤破裂着,大约是用针将个头大的燎泡挑破了。
长房里姑娘只有三个,大姐蕙容出嫁以后,岁纷和她在长房里都养的娇,这样重的伤势,何况是在手上,疼了自不必说,要是好好的姑娘家手上留了疤,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王氏眼睛沉了沉,“快过来让我看看,什么时候烫伤的?怎么也没叫丫头抹些药来?”
岁纷咬着嘴唇,颇为为难地看了一眼蕙芷,然后抬头道:“院子里并没有烧伤烫伤的药,丫头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取。我身边的绿水听说阿蔓那里有些药膏想问她借一些,没想到...”
她等着父亲或嫡母开口问一句“没想到什么?”
可是她低头摸了摸手上的伤口,干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他们出口问一句话,不得已只得开口继续说道:“没想到阿蔓却说,她手里的药膏子统共一瓶,前些日子借了出去。”
蕙芷听她说完,就心里明了了。
岁纷这是告状呢。
阿蔓是她房里的丫头,阿蔓不愿意将药膏子借出去,岁纷摆明了这就是她的意思,所以是她不尊姐姐,苛待禁足的姐妹。再多说几句,岁纷院子里没有这些应当常备的药膏,也是母亲这个做嫡母的失职。
王氏闻言显示催促身边的玲珑:“去将我的玉容膏取来一盒子给四姑娘拿回去用,”待玲珑匆匆取了药,为岁纷细细涂抹上,又砖头问蕙芷,“阿蔓的药是借给了谁用?她那里平日里这些烧伤药膏不是备的最齐全?”
阿蔓亲娘李妈妈在厨房当值,灶台边上总是容易被烧着烫着,阿蔓心思细腻,这些药物总是备的不少。
蕙芷低头想了一想,道:“我记得她前些日子提起过几句,好像,是借给了一个叫绿柳的丫头?”
岁纷脸上登时白了一白。
绿柳可不是自己姨娘身边的丫头,她若是要用这些个药膏子,指不定是自己姨娘怎么苛待她了呢?
这些后院里的家长里短,秦惟恩听的有些头疼,却也听出了门道,四姑娘禁足已一月有余,大约是心里活络了些,于是他转头对王氏说:“眼看今日就是上元,过些天数开春里风景正好,她们小姑娘都喜欢玩,恐怕岁纷在屋子里也呆不住了。看她这阵子禁足态度颇诚恳,不若解了禁足吧。”
侯爷发话,王氏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秦惟恩又对着岁纷加了一句:“只不过,每日里的抄书还不可少。虽是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