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只见桌子上只有一只瓦盆,走近一看,却是半盆已经凉透的白粥。只见青黛拿起筷子一划四瓣,对朱瞻基道:“皇上若是吃不惯,就等会儿回宫再垫垫吧。”
朱瞻基的脸色如罩寒霜:“你们平日就吃这个?”
秋丰撇撇嘴道:“一日有这么一盆粥还算是不错的了,若是刮风下雪的,一百两银子这一盆粥都没人给送呢。”
青黛瞪了她一眼:“别多嘴!”
朱瞻基皱眉道:“什么一百两银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秋丰委屈道:“小姐,您别怪我多嘴,再不说出来,咱们的银子都快花完了,到时候要挨饿不成?”
她径直跪在朱瞻基面前:“詹公子,不,是万岁爷,我们自打进了宫,就被打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皇后有懿旨:让小姐在这儿精心养病,不许我们出去。这里所有的吃用都要用钱买的:一床被子要五百两,一个馒头要二十两,一盆粥要五十两,
更不用说笔墨纸砚了。我们来的时候小姐带了三万两银票在身上,这还不过将将一年呢,就没剩多少了。要是昨天小姐没遇见您,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挨饿了。”
朱瞻基的眼睛红成一片,对青黛厉声道:“吃了这样的苦,你为什么还要瞒着?!问什么不对朕说?!”
青黛微微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好说的?这世上还不都是一样,到处是弱肉强食?这宫里又怎能例外?其实这些身外之事,又算得上是什么苦,比起骨肉分离、生离死别,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偷生,倒算是福分了。”
秋远淡淡一笑:“其实这已经比我们原先料想的光景要好的多了,他们既然要把小姐拘到宫中,无非是怕小姐在家招赘而无法图谋孙家的家业。他们本以为凭小姐病弱的身子,扔在这冷宫中,不给医药、食物,不需一年半载,就该自生自灭了。老爷夫人没了指望,家产还不是落在他们手中?万没想到这宫中还有贪财的人,虽说五十两银子买一盆粥贵了些,好歹让我们撑了下来。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朱瞻基闻言眉峰紧紧地皱在一起,从相见的兴奋中醒了过来,心中的疑惑渐渐升起:记得那日寒儿就曾说起过,是被人逼嫁的,我在满朝文武中查了遍,却没想到她是入了宫。后宫中有谁能有能量织出这般的网?竟然能串通前朝官员……
他的眼神暗了暗,对青黛却微笑道:“既然咱们又见了面,从今往后我就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你先和我回乾清宫吧,我着人收拾一下承乾宫,你们再搬过去。要是你不满意,随你看中那座宫殿,我让人给你腾出来。”
青黛心中冷笑:“我看中了坤宁宫,迟早要让她腾出来!”
面上却笑道:“听说承乾宫是东西六宫中的第一宫,金碧辉煌无与伦比,我却不爱它的奢华,给我住倒是浪费了。其实不拘那座偏殿,只要清净些就可以了。”
朱瞻基摇头道:“不许,你既然知道承乾宫是六宫中第一宫,就该知道朕的心意,这座宫殿除了你其余的人也不配住。况且它离朕的乾清宫最近,我要随时随地看着你。你既然喜欢清净,那就不许偏妃与你同住了,整座承乾宫都归你。”
青黛皱皱鼻子:“谁稀罕不成?!不过我倒是真的不想和你的那些妃子同住,省的看了心烦!”
朱瞻基无可奈何地笑了:“就知道你是个小醋坛子!不过看你能喝醋,朕的心里还真是高兴。”
早已经三两下收拾好一个包袱的秋丰和秋远闻声不禁笑出声来,朱瞻基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了。只因以前在灯草胡同的时候也被这两人打趣惯了,倒也习以为常了。他见秋丰的手上拎了个不大的包袱,秋徊的手上只捧了一摞书稿。奇道:“就这么些东西?”
秋徊笑道:“除了这些小姐的手书,其余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了。”
朱瞻基笑道:“拿来!拿来!我竟不知道你们小姐还会作诗!快些拿过来给我拜读拜读!”
不顾青黛脸红地去抢,一把从秋远的手中抓过来,一页尚未读完,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没有了。再细细看下去,脸上的神色更显柔和。待到一摞书稿翻完,他的眼睛已有些湿润了,
只见最上面一张白笺上面是黎寒的笔迹,清峻挺拔,和她的人一样,写的是一阙《采桑子》:海天谁放冰轮满,惆怅离情。莫说离情,但值凉宵总泪零。
只因碧落重相见,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
朱瞻基忍不住展臂将青黛揽进怀中,眼角泪光莹然:“寒儿,我原以为,今生再也无望见到你了。这一年来,我,我想你想得好苦......寒儿,老天既然兜兜转转有让你我相见,这就证明你我还是有缘。寒儿,咱们要珍惜这份缘分,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青黛将头偎着他的肩膀,叹息一声,轻声道了一声:“好。”
两人偎依良久,朱瞻基心中满是柔情,抚着青黛的头发道:“寒儿,我要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你说,你要什么?对了,我马上下旨,加封你父亲,你说,给他什么爵位好?”
青黛皱眉道:“循例只有皇后的父亲能封爵的,前朝郭贵妃父亲封爵尚且得了御史弹劾,更何况你将我一次封了夫人,已是大为越矩,朝中大臣肯定要有非议的,再加封我父亲,你是怕人不把我当做祸水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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