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周连营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盅,他本来确实没打算使唤霜娘,真心觉得交给丫头们做就可以,没想过有什么一样不一样。但是霜娘这一句话出口,他忽然觉得,好像,确实是不一样的。
霜娘的殷勤,和那些丫头们的殷勤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霜娘已经陷入无尽的后悔中去了,深怨自己嘴快。她对着侯夫人厚颜点无妨,还可以当成是小辈对长辈的撒娇,可对着周连营冒这么一句,那就是直接的脸皮厚了。她谁呀?人家连她的脸都不一定记得清楚呢,她就敢放话自己的与众不同了,想着她一张脸慢慢就红透了。
“其实,其实我手艺一般,丫头们做的都比我好,所以不大一样,回头还是叫她们做吧。”她亡羊补牢地小声道。
周连营原来低头琢磨心事,没注意到她脸红,被补了这么一句,诧异她忽然反悔了,转头看她,于是,就看见了她晚霞一样的脸庞。
周连营心中那种“不一样”没来由地就更加具象了起来。
他捏着茶盅的手紧了紧,控制住了自己想去捏或者掐一把她脸颊的冲动——可是真的觉得她看上去很好捏啊,他不只手痒,心都跟着有些发痒。
咳,力气轻一点的话,捏一下应该没事吧?
脑中臆想着,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了炕桌上摆着的丝线上,伸手拨了拨:“你觉得什么颜色合适?”
失言被若无其事地带过去,霜娘如释重负,忙趴上去认真选起色来,过了一刻,选出玄青紫檀等好几种深重颜色的丝线来,一一举起给他看:“六爷,看这几种如何?还是你喜欢亮一点的?”
周连营点头:“就这些很好,不过不用这许多,劳你替我打两个就好了。”
霜娘笑道:“六爷别客气,我天天闲着,本来也就是做做针线。等明天络子打好了,我再替你做些荷包呀,你有什么喜欢的花样吗?”
她望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出一排细白牙齿来,竭力要献殷勤的样子很讨喜。周连营觉得,比起先前她脸红时,更想捏她了。
因为趴在桌上的姿势,她比先前离得他更近了,周连营没有再忍,放在桌上的手抬起,真的捏了她一把。
轻轻的。
霜娘:“……!”
“你晚饭吃的什么?”周连营心愿得偿,态度很和缓地问,“脸上沾了粒芝麻。”
“我,我没吃芝麻,”霜娘呆呆地道,“而且我还洗过澡了……”
说完后她猛然反应过来,她她她脸上粘了粒芝麻和他说了这半天话?!
霜娘本来不是个好骗的人,她所以一点都没有怀疑周连营戏弄她,因为他看上去真的太像个正经的好人了,帅都是很堂正的那种帅,所以在被这么说的当下,她只能想到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周连营见她一下羞愧得快哭出来,心内不由后悔,他和女人打交道的时候少,不懂怎么脸上沾粒芝麻是这么严重的事,就改口道:“我看错了,想帮你拿掉时,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霜娘不是个好骗的人,嗯,但是阴错阳差,她把假话信了,这时真话听上去就像假的了。
“那就好。”
回是这么回了,可她整个脸的态势都是往下垮着的,一看就没有相信,周连营微有歉疚不安,可同时又不由自主地觉得,把她欺负成这样好像是件很有趣的事。
沉默了一会,还是霜娘自己振奋起来,道:“六爷,你还没说你喜欢荷包上有什么花样?”不振奋不行呀,话题一直停在芝麻那里,她才要陷在尴尬的坑里出不来了,周连营教养好,已经装没事改了一回口了,她不能一直指望他救她吧。
周连营顺着她转了话题:“你看着挑罢,我不大讲究这些。”
“那我回头自己想想。”霜娘说着想起来,忙跟他道,“六爷,我这里拨了几个丫头去外院了,领头的两个叫金盏和叠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使唤她们做。”
周连营在丫头上向来不留心,顺口应了。
又有的没的找了几句话说,周连营因戏弄了她一回,这时就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慢慢把她重新带得自然了起来。
虽然只是些闲言,但听着她说倒也不显得无聊,又坐一会,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他才起身道:“你歇着吧,我往前头去了。”
霜娘答应着,跟着起身送他出门,到屋门前周连营略缓了下脚步叫她回去,霜娘没依,还是跟了出去,一直把他送到了院门外,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