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屋里只剩下顾莲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松了肩膀和背脊,感觉浑身软软的,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般。
黑暗中,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没有半分光亮的天花板。终于可以露出笑以外的表情了今天一天,她笑得脸都僵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谁能看到她的表情,她终于可以喊一声疼了吧?
闭上了眼睛,然而眼前只有擂台上的一幕幕闪现。
疯狂而可怕的观众,狂热的气氛,凶狠地对手,一刻不停的生与死之间的缠斗,解说员高高在上的品评
她身体在轻轻地颤抖、战栗。
她不会忘记,上台的有十个人,然而只有六个人活着回来若不是她有意手下留情,相信活着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她不会忘记,在上场的时候,旁边的擂台上还有五个人和雪狼对峙,而当她活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双腿被雪狼咬断,血哗哗地流,而那个人已经失去了神智,趴在地上,不停的、如同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只为了多逃离雪狼一步。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坚硬粗糙的地面,在地上划出十道断续的红线,他拼命地拼命地想要活下去。然而他最后还是被雪狼一爪按住了。轻轻松松。粗粝猩红的舌头惬意地舔了舔他的脑袋,狼牙雪白森厉,垂涎三尺。
咔擦。
在他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脆脆地裂开的时候,顾莲看到他的眼睛,黑洞洞地,望着自己。
望着自己。
他生命断掉的一刻,在想什么呢?
悔恨、留恋、珍惜,亦或是恨?
或许,已经痛的什么也想不了了吧。
而当时的她在做什么呢?坐在台上,全场的观众没有人给那个可怜死去的人投去一瞥,他们在谩骂、呵斥、憎恶她,她承接着狂风暴雨,那时候支撑着浑身伤痛的她不倒下的力量是什么?
是愤怒吧。
对这群混蛋的愤怒。对他死去的愤怒。对他们死去的愤怒。对她必须给经受这一切,忍受着这群以玩弄他人生命与感情为乐的混蛋的愤怒。
那个时候,顾莲头一次觉得,就算是眼前的人们现在立刻马上死在眼前,她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顾莲在她的单间里呆了足足五天时间。
这期间,一直都是嬷嬷在照顾她。嬷嬷似乎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每天从早到晚待在她身边,有话就唠叨两句,没话就静静地安详地坐着,安静地仿佛一株断了根的植物,早已失去了吸收养分的能力。
她喜欢做针线活,苍老的眼睛眯起,瘦骨嶙峋的手灵活的一交叉,一个结就成了。
顾莲不大乐意她一直在身边。
或许是因为她骗过她的原因,顾莲潜意识里很排斥她,甚至想用沉默逼走她,然而没有用。不说话就不说话,嬷嬷专心地织毛线,手速飞快。没有娱乐活动,没有人说话,没有文化产品,有嬷嬷在身边,还没法搞搞小动作,顾莲觉得她快发疯了,有的时候她都后悔自己率先沉默,不过让她反悔打自己脸,她也很不乐意,权衡半晌,只好闷闷不乐地蒙着被子睡觉。
倒是嬷嬷看出她的无趣了,第三天,主动问她说:“你要不要做做手工活?”
“”顾莲勉强说服自己,这不是认输,这是尊老爱幼,终于把那口气咽了下去,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不是说冬天的时候,大家都躲在基地里不出去吗,没必要做毛线活吧?”
嬷嬷手上活计不停,安静地道:“这不是给活人做的。”
这话有些吓人。顾莲搓了搓手臂,问道:“不是没有坟墓吗?”
说起来末世的人也可怜,死了都没个住处。又或许,这才是生命最自由的归处?没有人记挂,没有人三五不时在活着忙碌着的缝隙里烧香祭拜,于是死者也就能毫无牵挂,赤条条地走,再不停留。
顾莲想,这确实也是个不值得停留的世界。
嬷嬷抬起头,笑了笑:“做完以后,一把火烧掉。”
顾莲又强忍着把那句“那何必呢”给咽下去了。
或许是活人牵挂的一种方式吧。
可是她真的好想让她把这些毛衣帽子围巾全都打包寄回中国小乡村的贫困儿童肿么破?!
她委婉地说道:“您一定很思念他们。”
嬷嬷又笑,笑得时候,漏风的几颗发黄难看的牙齿露了出来,枯黄无骨的脸上堆出几条干巴巴的皱纹:“思念?”她颤悠悠地咳了几声,边咳边笑,平和地道,“我没几年好过了只希望在地下”
顾莲以为她要说的是“能见到他们”。
“再也见不到他们。”
顾莲一怔,抬起头。
这话说的温温柔柔,然而却似藏着几分埋入骨髓的怨毒。看着嬷嬷依然一副安详到慈祥的样子,低眉勤快地做着活计,她感觉到一种凉凉的气息从背脊缓慢地窜起,无声地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紧了紧被子。
无端地恐惧。
甚至比直面拳王的暴戾还要恐惧。
在“复仇者联盟”顾莲坚持这么叫她,虽然没有人附和让她有一点点寂寞第二次会议上,大家交流着进展。
“我算了一下,发现一件事情。”白石看起来有点疲惫,揉着额头靠着墙壁说道。不只是他,其他人都很累的样子,看来这几天吃好喝好睡好的只有顾莲一个人这个事实让她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深恨自己天生长肉的体质,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脸蛋却红润润一副蛋白质摄取过多的健康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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