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九妹一边含笑请客人进堂屋坐,一边去烧水沏茶。
陈大富平时是个木讷的人,但人在旅途,尤其是同女人交谈,就变得能言善道的,而且喜欢说几句荤玩笑调戏女人,把女人说得又羞又喜的,他就会呵呵地开怀大笑。人其实都有多张面孔的。
邵元节见邵九妹很热情好客,心中喜欢,环顾屋中家什干净,便夸赞道:“大姐真是个勤快的人,这屋子收拾得好整洁,让人看着就舒服!”
邵九妹笑吟吟道:“家中人口少,又没小孩子乱扯东西嘛……”话一出口,想到先前拜石祖求育的事情,脸上泛红。便问道:“大兄弟,你家中有小孩子没有?”
邵元节道:“我今年六月间才成亲,还没有……”想到杜娟本来怀孕的,可惜一场风波闹的……不由微微发怔。
少时,邵九妹烧好了水,从墙壁碗柜中拿出四个土碗,给各人沏了一碗热茶。众人都称谢,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她给大家端茶时,众人这才发现她纤细的右手腕上戴着银手镯,无名指还戴有一只银戒指。
陈大富在门外同老婆婆寒喧几句,便进屋来喝茶,刚喝了一碗茶,便问茅房在哪儿,邵九妹让他到屋后牛棚去。
陈大富许是吃了颜艄公的几尾青鱼干,此时闹起肚子来,说话的功夫便连上了三次茅房,回来时苦着脸半天不吭声。
徐小七卷起裤管来,不住揉着双腿肚,说赶了一天路,脚都走得酸疼了。邵九妹瞧着他打趣道:“吃你们这一碗饭真是辛苦呵,一天要走多少路啊。”
徐小七忽然转对颜艄公道:“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不去泸溪的,你休息够了,呆会自已进城里去吧。”
颜艄公一怔,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因问:“大妹子,不知这里离泸溪城里还有多远?”
邵九妹道:“这里离城里还有个半时辰的路程。现在天快黑了,你这时进城去是有什么急事么?”
邵元节看了颜艄公一眼,心里盼望他能知趣离开,颜艄公迟疑了片刻,说道:“还是不多耽搁了,不然进城就天黒了,不好寻人……”
邵九妹也不强留,说道:“你如有急事我也不留你。如果没有急事,不如同他们几位行脚师傅就留在龙家沟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进城。”
颜艄公一时犹豫不决,正欲说话,忽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慌里慌张进屋来,邵九妹一见到这小姑娘,不由一愕,诧异地问:“七斤,你怎么来了?——”
这个唤做七斤的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头发黄黄的,虽是大冬天,却跑出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了,九姑,今天我和向三娃他们一伙上山去玩,发现……”
邵九妹神情有些紧张,说道:“发现什么了?……七斤,你有话慢慢说……”
七斤喘匀了气,续道:“我们发现商姑爷的坆墓被人盗了!”
邵九妹闻言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众人听见这话,都耸然动容。
邵九妹嘴一撇,将哭未哭的样子,一迭声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当初并没有给你商姑爷陪葬什么值钱的东西呀,怎么就给人掘了墓了呢!?谁这么缺德啊!将来一定不得好死的呀!”
邵元节见邵九妹惊惶失措的样子,便欲宽慰她几句,起身问道:“你们说的姓商的是谁?”
邵九妹双手蒙脸,这才哭了出来,呜咽道:“他是我从前的男人……”
老婆婆这时也走进屋来了,听见这话,叹息几声,便说道:“九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快去看一看吧!”
邵九妹有些迟疑,说:“可是,可是现在天快黑了,我一个女人家哪敢上山去呢!”
邵元节小心的道:“你男人要回来了吧,让单大哥陪你一道去就是了。”
邵九妹道:“你单大哥晚上住在工棚里,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的,——现在去叫他,来回也要走三十几里路的,这如何是好呢?!”
邵元节道:“这里离坟墓有多远?”
邵九妹抽了一下鼻子,苦着脸道:“这时上山去的话,也要走到晚上酉时吧(晚:19:00时),大冬天的,天都黑尽了!”
徐小七插话道:“不能明天去么?——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陈大富哼了一声,斥道:“胡说八道!亏你是做这一行的人,怎么说出这种没见识的话来,这坟墓能让见光的么!”
徐小七羞赧,便闭口不语了。
老婆婆啧啧叹气道:“为了修官路,现在可没有年轻人留在村子里了,剩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和小孩子们,让谁去找他回来才好!”
邵元节听了,想了一下,便道:“这样吧,你要是相信我这个当兄弟的,就让我陪大姐你上山走一趟,好不好?”
老婆婆面现犹疑之色,邵九妹听了这话,略一迟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再说你们也走累了……”
邵元节道:“我还行的,如果你用得着兄弟的话,我就陪大姐去一趟就是。”
邵九妹想了一下,便道:“我还信不过大兄弟么,再说你们就是吃这一行饭的,说不定真用得着……看来真是要麻烦大兄弟了……”
邵元节道:“大姐,一笔写不出两个邵字,怎么对兄弟说麻烦不麻烦的话。”
邵九妹心中一热,满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老婆婆还欲说话,邵九妹对她说道:“妈,这位大兄弟也姓邵,他是个好人,而且他本来就是赶尸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