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起了淋漓的雨,晨光中沐熙园笼在雨雾里。宝蝶起得早,揽了镜子,仔细瞧着,脸上漫开了笑意。
昨夜她没用药叶敷面,今早果然脸上的红疹消了许多。连日来她不敢见人,更不敢照镜子,即便用手摸一下脸,她的心都会拘起一层战栗。
宝蝶心里的惴惴一扫而光,她长舒一口气。叫玖儿起来一起去烧水等骆嫣起来净面。
玖儿应着,却没动静,宝蝶也不等她便出了门。正巧栖凤从祝嬷嬷的屋里出来,宝蝶奇怪地看着栖凤。栖凤宿醉未醒的样子,尴尬地笑笑,“宝蝶姐姐可真早,难怪三奶奶要调你过来沐熙园当差,比我们这些奴婢勤快多了。”
“瞧你说的,显然你比我起的早,从头到脚穿戴这么整齐!”宝蝶望着栖凤身上的八字银镶玉环绶,垂在两根银丝络间,站在雨雾里,衬得栖凤有一种非凡的气质。
宝蝶记得这个玉环绶,栖凤曾说过这是她娘的陪嫁,虽不值几个钱,她却一直不舍得带。今儿倒是奇怪了?什么好日子吗?
栖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祝嬷嬷从门口出来,“栖凤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回夫人,我一会就过去应差。”
栖凤应了一声,垂头从宝蝶身边走过,快步朝江夫人那院走去。栖凤身上染着的酒气一夜未散,飘进宝蝶的鼻息。宝蝶回身望着栖凤的背影,见她樱草色灯笼纱裙上,沾着一些细碎的草屑。
好生奇怪,难道这丫头昨夜滚草垛去了?宝蝶又望了一眼祝嬷嬷,祝嬷嬷朝她笑笑,又回屋里去了。宝蝶一时狐疑,都说沐熙园人少事少,是荣府里最清静的地儿,现在瞧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呢!
骆嫣和荣玘起身时,宝蝶和玖儿已收拾停当。只等他们净面用饭了……
栖凤回到屋里关上门,心里怦怦跳,还好宝蝶没有细问。昨夜祝嬷嬷拉她起来,怎么把她弄到屋里的栖凤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迷糊中。听见祝嬷嬷唉声叹气。“……不安分的丫头,招惹什么事端呢?主子的事咱们做好份内的就行……”
什么叫份内的事?奴婢就不该有个好前程?栖凤翕动嘴角,感到一肚子憋屈。心里怪祝嬷嬷帮着主子说话,这么多年同院当差,祝嬷嬷竟不帮她考虑。难道祝嬷嬷竟看不出来她栖凤的心思……
栖樱色纱笼裙裳收好。又在屋里呆坐了一会,才打开门出去江夫人屋里应差。
骆嫣挽着荣玘进门给江夫人请安,江夫人笑容少有地灿烂,连忙让他们坐下,又唤锦鸳去沏茶,栖凤拦住锦鸳,“让我来吧,都做惯了的。”
锦鸳绽开胖嘟嘟的小脸,“栖凤姐姐真好。”她被调派到江夫人屋里以后,什么事栖凤都和她抢着做。以前陪着荣玘满世界乱跑,如今突然闲得不知干什么好了。
荣玘不时望着窗外的雨,江夫人知道他是想出去玩。
“上次玘儿出去弄得浑身是泥,这两日有你陪着,我这心里才放下。”江夫人望着骆嫣。
“儿媳前几日是疏忽了,还请婆婆责罚。以后保证****陪着相公,不让外人欺负他。”骆嫣说着朝江夫人笑笑。
“自家人责罚什么……”江夫人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栖凤端了茶进来,听见江夫人和骆嫣说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翻了茶碗。骆嫣和江夫人一起看向栖凤。栖凤稳了脚步,讪讪地说:“外面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奴婢看三爷还是呆在园子玩比较好。”
江夫人嗯了一声,点点头。“尽量不要出府去,这阵子扬州城听说乱得很。”
骆嫣应着,又和江夫人闲话一会,便起身告退。江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让骆嫣和荣玘去老太太那边请个安,虽说老太太一直说。不让孩子们跑来跑去请安麻烦,可是老人家终究还是喜欢热闹的……
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荣玘撑着伞,骆嫣挽着他的手臂往往翠苑去,荣玘好奇地问:“娘子去哪?”
“你娘不是说让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吗?”
荣玘站住不走了,嘟起嘴,道:“请安不好玩!”刚刚他一直望着外面,思虑着要不要去长街看人下棋。现在听说要他去给老太太请安,他哪有心思。
在他的印象里,给长辈请安都是在年节时的隆重场合,穿着累赘,礼节繁复。
“乖,去一会就好了嘛!”
荣玘站在青石路上不走了,望着骆嫣眼里全是祈求。骆嫣没办法,继续哄他。玖儿撑着伞在骆嫣身后偷笑,来往的小丫鬟看到他们,绕不过的就走近了施个礼问好,有的则远远的窃笑着避开。
骆嫣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额上也渗出了汗。“相公听话,乖!要不然我要生气了……”
“娘子不生气,娘子要笑。”
“那就跟我快去快回,回来咱们做个秋千好不好?”
荣玘眼里放了光,“娘子不骗人?要做秋千了……”荣玘高兴地笑了,骆嫣长舒一口气。回身对玖儿说,“亏你还偷笑,也不帮帮我……”
玖儿调皮地说:“这个奴婢可帮不上忙,不过奴婢相信三爷一定会听小姐话的!”
“听娘子的话,一定听娘子的话!”荣玘笑呵呵地重复着。
正好金钗领着两个小丫鬟经过,过来给骆嫣和荣玘请安。“三爷和三奶奶这是要去翠苑吗?”
骆嫣点点头,看了看金钗身后小丫鬟手里托的长方木匣。
金钗笑道:“二夫人让奴婢把这些衣裳送去雎鸠楼,都是刚才从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