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扛着抵赖到底,还是干脆光棍一点直接承认?洛骅只用了几秒钟便有了决断。
他曾经在那个地方生活过,楼下还有个一直锲而不舍找他麻烦的邻居,估计化成灰都认识他,想找到他去过的证据不要太简单,抵赖是没用的。
而且葛昭时还活着,他认识自己,这个最大的破绽摆在那,逃不掉的。
洛骅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以来以为隐藏得足够隐蔽,哪怕几次与警察打游击都可以确定没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像,他是狡猾的狐狸不假,可是他的对手,是一群好猎手。
不就是一死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的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却只用他一条贱命来赔,够本了。可惜,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这么快被抓,他说什么也要抢在警察找上门之前,把那老东西杀掉,再痛苦的活着,也是活着不是吗?他这种人,多活一秒,都是对社会的污染。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一个人在地下,阴冷孤独,自己应该带着那老东西一起下去陪着了。
洛骅卸下伪装,不再摆出刻意的淡然或者和善,剩下的,只有真正的满不在乎,以及,想让全世界与他一起被毁灭的疯狂!
也许对于洛骅来说,近三十年的生命里,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吧。
文沫突然不想再审下去了。
倒不是因为她可怜洛骅,怕他得知真相后接受不了。他恨了一辈子的人,直到临了临了,做了天大的错事无法回头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其实一直恨错了人。一直赖以生存的恨意消失,哪怕他的身体还活着,灵魂却早已经残缺不堪。高傲如他,冷漠如他,怕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心如死灰的样子。
算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可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不是文沫妇人之仁,对一个杀人如麻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刽子手起了同情之心。她一直坚持的原则就是。不论杀人的理由多么正当,这种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都是绝对错误的。但是罪犯也是人,只要一天执法机关没有执行判决,这个人还活着,他首先必须要活得像个人。而洛骅。也许在得知所有的真相后,恐怕连做人的勇气都会失去吧。
跟小谢低声说了几句,文沫起身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她不想再留下。
买了最近一趟回b市的火车,文沫轻车简行,回到b市。
再次听闻这个案子,是四个月之后的事。
犹记得,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文沫心情不错。点开内网看看新闻,关于洛骅的判决被摆在首页的位置,配合上他的侧脸,大大的标题上恶贯满盈四个黑红的大字,就像案发现场里不太新鲜的血迹一样,让人感觉沉甸甸的。
通篇的报道,因为是内网刊发的关系,详尽得让文沫有种看卷宗的错觉,长篇累牍不吝笔墨地描写了大量血腥的细节,尤其是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的事实。总之一句话,洛骅是个天生的杀人狂,他罪该万死。
洛骅当庭认罪,一审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判决当天,刑事审判庭座无虚席。
三个月后,洛骅被执行枪决,之前两天,洛威重病不治,死于家中。洛骅死后,他的骨灰被一位老者认领走,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
从今往后,世界上再也没有洛骅这个人……
褚橙正听得津津有味呢,谁能想到文沫后面的都没讲,直接完结了,这案子中她还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急得抓耳挠腮,只能装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文沫。
文沫好笑地点点她的额头:“个小丫头,我可不是拉拉,别对着我放电啊,不管用的。”
“好姐姐,你可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赶紧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找到洛骅关葛昭时的地方的?案发现场吃饭的那个孩子又是谁?洛威的父亲留下的遗书里都写了什么?还有还有,胡晓斐手上检出氰额化额物残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昭时认识洛骅,为什么警方找不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哎呀,我有好多好多地方不明白啊,姐姐姐姐,好姐姐,你快说快说嘛。”
罗沁伸头出去看了几眼褚橙做的:“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当记者的料,写得条理分明,提的问题都到点子上了,这案子我不久前也看过,都没注意胡晓斐的异样。她居然记住了这么不起眼的小细节。”
“那~罗姐姐带带我怎么样?让我也学几招呗。”褚橙蹭过来,一双眼睛眨吧眨吧。
“你可拉倒吧,我还刚学不久,再教别人,那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嘛,丫头,你问错人了。”罗沁挤眉弄眼地示意褚橙去磨文沫。
文沫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罗沁以前工作上接触起来,看着挺严肃一人,怎么熟了之后才发现丫就是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呢。这两人凑在一起,可真是灾难!
为了避免褚橙发挥她的黏字决,文沫抢先转移话题:“我们接着说,你那些疑问其实后来都弄明白了。”
文沫走后,自然有人进来接着审。
洛骅开始慢慢交代,他是怎么开始作案的。
在他的心里,他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错。小孩子的成长,需要一个健全温暖的家庭,那些表面看似光鲜内里千疮百孔的,对小孩子来说,根本就不活受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他是在救赎,救赎这些可怜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