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选考官人选定下了,翰林学士韩平为文选主考,晏青被点为武选场监。这都很正常,奇特的是魏黎初居然被钦点为文选同考官。
穆月白也猜不透他皇兄究竟作何打算。魏黎初不仅无官职,连行动都受限,怎会派这种要务给他?虽说朝廷承诺代州牧培养其继承人,但谁都知道个中隐情。皇帝此次的用意着实耐人寻味。
无论怎么匪夷所思,圣旨如此,魏黎初还是不得不走马上任。做个考官而已,又不是做阶下囚,没有那么可怕。旨意一下来,他与其他考官就被锁进了贡院,目的在于防止他们收受考生贿赂和人情请托。
魏黎初不在,穆月白又独自待在王府成了个孤家寡人。晏青同魏黎初一样被关了起来,柳心言要上工不好打扰,去找成瑶肯定会被她强拖去与付思乔凑在一起。他无人可找,只能整日对着鸣风发呆。
又是一年选士时,魏黎初竟做了考官。想当年,在殿试之中,他以手中之笔、文中之气与魏黎初大战(虽然他当时还并不知道魏黎初这个人)。试后,魏黎初是状元,而他——堂堂的皇子而且自认为自己的文章写得文采斐然、论述得当——竟落榜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先皇阅卷时认出了他的笔迹。因为他的字很有特点,不仅写得小心翼翼,而且娟秀温润,他父皇每每说他的字毫无王者之气。为了避嫌,先皇御笔亲批,将他的名字划掉。如今想来,这笔迹也是个大问题,考生名字虽会弥封,但从字迹中也可认出其人来。
穆月白会去参加文选,全出于他母亲之意,丽妃想让他在他父皇面前证明自己才华出众,借以多争些恩宠。结果虽令丽妃大为不满,穆月白自己却很快就释然了,反正他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工具而已。
但是,后来他父皇告诉他,其实他的文章写得不错,只输给了一人,就是状元魏黎初。这话激起了他的斗志,他突然非常想知道那篇状元文究竟胜在哪里。那时,要找那篇文章并不难,京城到处都有,他轻易地就托人找到了。当他拿到文章粗略一览,便有些被折服了,细读之后更是完全甘拜下风。其文思通天地,文气似游龙,可谓句句精辟,字字珠玑。临考还能写出这种文章的人不知何方神圣呢?
此事促成他与魏黎初的结识,二人初见相谈甚欢,且互相同情对方的处境,不久即成挚友。后来他私下会见魏黎初之事被告发,他父皇不悦,禁止他再去找魏黎初,否则罪同谋逆。此后,他便再没与魏黎初见过面。
直到新皇登基,封他为王之后,他独居王府读书习武,蓦然想到有个挚友还在宫中过着受人监视的类似囚徒的生活。于是,他便向他皇兄奏请,希望能允准魏黎初到王府作伴读。为打消他皇兄的顾虑,他述志说自己只愿做个悠闲王爷,在王府了却残生,日后绝不意图参政。
最后事情当然如他所愿了,不然怎会有今日之局面,只是监视魏黎初便成了他的职责。可见,当今皇上还是信任他的。
穆月白和魏黎初是两条困在浅滩的蛟龙,本来两人作个伴还可排遣落寞英雄之孤寂。不料魏黎初如今也有事做了,而且明年他就会回琩州。到时,终日浑浑噩噩地消遣时光的就真的只有穆月白一人了。
穆月白感觉自己这一生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不行,要找点正经事做做。士农工商,士这条路已经走不下去。那么,务农?做工?还是经商?对他来说好像一条都不通,因为他全都不会。他开始惶恐不安起来。难道他真的是百无一用?这辈子就此完了,只等重生为人?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颤。哦,原来夜幕暗降,天骤然变冷,该添衣了。“天气早晚还是冷的,你应该多穿点衣服”,他忽又想到柳心言,她曾这般叮嘱过自己。这种嘘寒问暖的话本该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但穆月白只在丽妃轻声责备他四哥时才从她口中听到过,对他,则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言语。只有“去给我读书”、“去给我练骑射”、“去给我争太子位”这种让他心中结了一层一层冰霜的强硬命令。
关于晏青提及的婚事问题,穆月白认真考虑了。若问想与谁共度今生,他此刻心中只能想到一人,便是柳心言。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就是喜欢与柳心言在一起时那种平淡温暖、无拘无束的感觉,没有勾心斗角,不会心寒意凉。
但是,他这王爷的尊贵身份在这种时候不仅派不上用场,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且不说他娶一个民女这事会不会遭到反对,单是柳心言本人那关就不好过。如今只不过是朋友,他都隐隐感到她有诸多顾忌。身份之差显然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彼此难以再靠近。对此,他也无可奈何。不过,还没试过就如此畏首畏尾怎么行?
她会喜欢“王妃”这个称呼吗?
日子闲散,穆月白不觉想了许多。还是不要呆站在这里了。他温柔地轻拍鸣风的背,说道:“我出去一下。”
他回房换了件暖和些的袍子,便往同艺馆走去。月初正是柳心言忙碌之时,此时去可接送她回家,说不定还可先听吟吟弹首曲子。
穆月白出现时,柳心言确实一如往常待在帐房,仿佛特为等他一般。
回书社之时,穆月白向柳心言问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说过想要骑鸣风的事吗?”
这事过了那么久,柳心言已全然忘记:“啊,竟把这事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