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凉亭之外,驱车的汉子跳下马车,上前问候,“可是蔡先生、马先生和刘先生当面?”
蔡邕点头,“不错,正是我等,马车中可是康成公?”
“伯喈,劳烦你们等候,老夫惶恐,只是此时我不便露面,还请海涵,你那徒儿刘德可来了,可否请他上马车一叙?”马车中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
“康成公能来,我等喜不自胜,小徒已经在此,刘德,还不上前拜见。”蔡邕连忙道。
这不是郑玄架子大,而是此时不宜露面,除非他肯接受朝廷征召,出任鸿都门学的博士,否则来到洛阳而不入,必定会被人抓住把柄,若是被小人诬告藐视天子,反而不美。
刘德连忙上前,站在马车前拱手道,“后学末进刘德,拜见康成公。”
“嗯,你且上来,老夫有几句话,想问你。”马车中传来郑玄的声音。
刘德不敢怠慢,爬上马车进了车厢,就看到一个精神炯烁的老者盘坐于车内,身边都是书籍,想来是郑玄郑康成了。
那赶车的汉子待刘德进去之后,牵着马车向旁边走去,蔡邕等人见状,不由得相继露出苦笑,这郑玄也太小心了点。
不过他们都是君子,本就不屑于旁听之事,倒也是不在意。
“刘德见过康成公,不知先生要见我,所为何事?”马车中,刘德拱手,在郑玄对面靠着帘布坐下,一脸的平静。
郑玄没有说话,而是细细打量刘德,半晌之后面露惊异之色,“奇怪,你的面相为何如此古怪,似早夭而非夭,似生机死气相互缠绕,贫贱与贵气相互纠结?”
只是听到郑玄这话,刘德就震惊当场,瞠目结舌,半晌之后,才苦笑道,“先生,你莫不是吓晚辈不成,晚辈生来胆小,你可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郑玄不由得失笑,“你刘德也敢说胆小?哼,敢说出法骨儒皮的论调,天下读书人,谁敢有你这般胆大,刘德,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来?”
刘德苦笑,“我又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知晓,不过想来,不外乎是有所触动,先生可是心存疑惑?”
郑玄颔首,“听蔡伯喈信中说你聪颖过人机变无双,果然是不错,老夫确实是心存疑惑,还请你这后生给我解答。”
这倒是不客气,刘德见郑玄不像是刻板之人,当即笑道,“先生这算是不耻下问吗?”
“好你个刘德,蔡伯喈就没教你怎么尊敬长辈?”郑玄笑骂。
“尊敬在心不在口,先生着相了。”刘德打趣。
郑玄一愣,随即抚着胡须大笑,“竖子果然有趣,既然如此,那我们言归正传,何为骨,何为皮,何为表。”
刘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思量,郑玄此人乃是当世大儒中的大儒,哪怕是蔡邕等人,在学识上也无法和他相比,此人涉猎极广,可真不是他能随便糊弄的。
不过既然郑玄问出这个问题,显然他是被自己那一番用来说服蔡邕等人的话给打动,想了想之后,刘德这才开口,“骨为本,皮为相,表为民。”
“哦,何解?”郑玄紧接着追问。
刘德严肃了起来,朗声道,“骨为本,以国论,法为制,方可成规矩;皮为相,以思论,儒为皮,方可行教化;表为民,以民论,百工生民富,民富则国强。”
刘德说着,双眼盯着郑玄,问道,“德曾听闻先生过往之事,更尊敬先生才德,先生以为如何?”
郑玄正思索刘德所说,闻言笑道,“小子先别恭维老夫,你且说说,旁人不是重法就是重儒,为何你独重工?”
刘德笑道,“百工利,则生产强,生产强,则民不饥荒,民不饥荒则不乱,不乱则可安心受教化,受教化方明法之森严,先生,三者虽然有区分,但却是骨连皮、皮连表,反之亦然。”
郑玄久久不曾说话,细细品味刘德所说,片刻之后,才抚掌而笑,“可笑我等儒生自认博学,却少有能看透这本质,所谓百家之争看来不过狭隘之论,一家之道不能平天下定生民,刘德,老夫受教。”
郑玄说着,朝着刘德拱手,刘德哪里敢受,连忙避让开去,苦笑道,“先生,你这不是要我折寿吗,若是我家蔡先生知道我敢受你的礼,非得先打断我的腿不可,小子戏言而已,先生何必当真。”
“他蔡伯喈还没那么小气,圣人都说达者为师,你刘德年纪轻轻就能看透我等老东西执着一辈子的东西,区区一礼你还是受的起的,刘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却是有些嫉妒那蔡伯喈了。”郑玄失笑,神色却是和缓下来。
“先生这是肯出山咯?”刘德顿时大喜。
“慢着,老夫还有话要问,你想振兴百工,以那张衡所学为师授百工之学,可有什么讲究,老夫虽然兼修杂学,但也未必能承担重任。”郑玄打住刘德的话,转而询问。
刘德对此早有准备,笑道,“先生曾游学四方,更兼修各家杂学,当知道衣食住行乃是百姓最为基本的需求,我所希望的鸿都门学,当以传授利于民生之技艺为己任,增民之所产,惠民之生活而已。”
郑玄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问道,“刘德,这真是你内心所想?”
刘德正要开口,郑玄紧接着说道,“你为皇亲,却劳心民事,可谓为吃力不讨好,对你有何益处?”
“先生高看刘德了,刘德当时和皇兄闲谈,论及鸿都门学有些感慨,这才有那番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