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都过了半个月,石桂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她当时没说,后来便咬死了不打算再说,心里知道宋之湄必是作了些什么的,不是她做了些什么,就是太子干了些什么。
可不论是谁,不论干了什么,都不能从她的嘴里吐露出半句来,石桂这二年间也算经过见过,甜水镇上卖了她的陈娘子,吃醉了酒连天的胡话,里头总有两句是真知灼见,头一句就是告诫石桂别多口。
“你当是好的,说出去可不定是好是坏,锯嘴的葫芦好歹比开了瓢的葫芦多个全尸呢。”陈娘子酒后胡言,石桂听得一句是一句,这一句她却听着了。
石桂也确是守着这一条,陈娘子天天听日日看,十件里头八件是为着这个,或是逞了口舌之快,或是挑唆主子办错了事,余下的就是银柳这样,勾引了主家,叫主母发卖出来。
石桂如今不过是个三等丫环,确是替叶氏办过几桩事,离心腹的位子却还差得远,但凡出了事,叶氏不保她,谁也保不住她了。
干脆装作不知,那话到了嘴边,转上一圈重又咽了下去,只说走迷了,还对淡竹说陈家园子建得一个圈一个圈,绕上一圈人就晕了。
淡竹还宽慰她:“这可不是没事么,便办砸了一件差事,春燕姐姐也没这样苛责的。”石桂渐渐安了心,偏偏是这个时候,老太太把叶氏叫了去,面色铁青,问道:“上一回去陈家,之湄余容泽芝三个,可遇着什么事儿?”
叶氏吃这一问,倒被问住了,老太太长长叹一口气:“那一天太子去了陈家,你可知道?”叶氏自然知道,太子先是赐了点心酒食下来,跟着人也来了,径直去了陈阁老的院子,陈家大房的儿媳妇,还笑盈盈的告诉她们,太子这一向走动的勤。
能当陈家座上宾的,自然满口都是好话,只纪夫人蹙了眉头,她女儿远嫁,这一去,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叶氏同纪夫人交好,两个坐到一处,也无意去打探太子的行踪,何况他的行踪也不是几句问话就能探得出来的。
陈大夫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公爹要起复的意思,有人问了还笑道:“父亲这个年纪,自家都说要安享天年了,我们当小辈的,自然也都劝着他,何必这样辛苦。”
眼看着下一个皇后就出在陈家,还有甚个辛苦不辛苦,陈阁老这许多年的经营,好容易又有机会在眼前了,哪里肯放手呢。
宋老太爷在家养病时,也有门生来看过他,问他陈家一事何解,老太爷不论是谁都未吐露,等人走了,才叹:“老了老了,名利二字还是看不破,真个想当田舍翁,怎么不学一学那姓安的,到底也从先帝的手里,活到寿终正寝了。”
安阁老早早告老,带着一家子回了乡间,连儿孙都拘了不曾科举,把身上跟荣宪亲王的干系剪得一干二净,若不然当今圣人是怎么容得下他的。
宋老太爷越是想,这条路越是难走,对着别个不便说,对着妻子还叹两声:“我是老了,眼也花了心也软了,咱们家这富贵也享得够了,此时不抽身,再往后也难全身而退了。”
老太太自然是听丈夫的,还打算起要修乡下的屋子,回去总得有个可住的地方,心里又厌恶那一门子的亲戚,还想着在镇上的宅院度日,算盘都打好了,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叶氏眼儿一睇,春燕上前半步:“回老太太的话,那一日,除开大姑娘跟陈家姑娘一道进屋更衣,二姑娘三姑娘一直跟余下几家的姑娘坐在一处。”
老太太本来想的也是她,给她一条路,她偏不肯走,反要一条道走到黑:“是她比不是她要好。”含含混混说了这么一句,面上显得极懒怠的模样,到底打起精神问了一声:“那日跟着的有谁?”
春燕心里一抖,老太太看过来,这才答道:“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一个叫白露一个叫水晶。”
老太太特意问起来,又说太子在那个时节去了陈家,叶氏蹙了眉头,跟老太太两个对视一眼:“娘,这是怎么了?”
宋老太太无从启齿,连太子都没明说,只赞了一句府上的姑娘斯文好教养,当着宋老太爷的面,身后还有一众伴当宾客。
“那两个丫头可是家生的?”老太太问这一句,叶氏心头跳了一跳,垂了眉道:“得让管家娘子问一问,许是二房的。”
甘氏身边使的人,都是自个买了来签的卖身契,她怎么能安心用宋老太太给的人,当新媳妇的时候没能耐,慢慢就一个个换了去,如今西院里,少有不是甘氏买的人了。
宋老太太也不过白问一声,使了身边的婆子:“去把那两个丫头带了来。”婆子应声而去,老太太拉了叶氏:“赶紧给余容泽芝两个定人家,我记着上回有人上来问的,好与不好好,先议起来再说。”
只要两方在议亲了,但凡是个要脸的,就不能横插一杠子,宋老太太说完挥了挥手:“你去罢,请黄禙子上门。”
黄禙子就是官媒人,叶氏出了门深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这会儿天色要晚了,立时遣了人去,春燕听了全程,知道家里出事了,老太太开这个口,既是宋老太爷的意思,也是照顾着叶氏的脸面。
叶氏出了永善堂,问了春燕一声:“上回跟着的,可是石桂?”石桂办了几桩事,早就在叶氏跟前挂了名,春燕点点头:“是她,回来的时候就报了,说白露拦了她,大姑娘跟陈家姑娘两个不知作了什么。”
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