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锦衣卫吴指挥使家的姑娘,她的名头不显,倒是她母亲,京里无人不知,这一位吴夫人,论起来也是个稀罕人物。
初嫁嫁的是文定侯,当的侯爷夫人,石桂在宋家,统共就听了两场戏,一场唱的就是文定侯爷的事,孔夫子也不过是太极上真公,文定侯竟也在道教里头排上了号,得了封受着香火。
吴夫人怎么合离的众说纷纭,可她再嫁还是高门,论起来文定侯不过是个虚衔,郑家那点儿承荫的职位在先帝的时候就叫撸了一回,到了圣人这里,还算又添上些,可这一合离,又叫撸到底。
跟着再嫁的论起来比门第不如,可手里捏的权柄却不能同日而语,锦衣卫指挥使,身上还有个大将军的衔,巡察缉捕掌管刑狱,手底手就是镇抚司,吴夫人那些个事儿,京里哪一个敢嚼上一句?
也有人猜测这位吴大人是为着位子坐得稳些再讨了圣人的小姨子,吴夫人进门几年没生养,越加坐实这个传言,哪知道肚子一大,出来的就是一双龙凤儿女。
儿子一落地,太子伴读的位子便给他留着了,这位吴姑娘比纪家这一位还更骄傲些,座中哪个不识得她,宋之湄竟以她年小不让坐次,便是她自家忍了,身边跟着的这些,也瞧不得她受这个委屈。
宋之湄之前托大,眼见得场子冷下来,赶紧立起来,笑盈盈的道:“腿一时麻住了,这位妹妹,可是姓吴的?”
别个许就过去了,吴姑娘的性子却过不去,更像她爹,傲气还更胜几分,眉心微微一拧:“我是姓吴,不知道这位姐姐姓甚么?”
宋之湄好容易捞着机会自报家门,她先看一看余容泽芝,偏头笑一回:“我姓宋,这是我两个妹妹。”
这话挑不出错来,她跟余容泽芝确是一个父亲生的女儿,可到了别个嘴里,却不是一回事了,吴家姑娘长眉一挑:“哦,原来是宋家姑娘。”一面说一面点了点头。
这话听着寻常,却又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宋之湄却觉得分外刺耳,她面上微微一僵,跟着又端起那大方得体的笑容来,好似不曾品出这言外之意,反而拉了两个妹妹,与她们坐到一处。
既是表妹来了,纪子悦知道她自来不爱这些,推了身前的彩头,叫那几个去玩,自个儿陪着妹妹往花厅里去,拉了她的手:“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吴家姑娘把头往纪子悦身上一挨:“往外祖母那儿去了,给外祖母送菊花酒去,我娘亲手酿的,等明儿我给你送一坛子来。两边都得赶,可不晚了。”
这样的聚会,吴夫人向来不到场的,自家女儿大了,还是托着妹妹纪夫人领着女儿交际,她这再嫁的身份不尴尬,可嫁的两个人却尴尬,年纪越长,越发摆不出个好脸给当面笑脸背后笑话她的人,干脆便不来了。
纪子悦打小就知道自家这个三姨有这么桩心事,不理人她还更痛快些,母亲还曾说过一句,她心里痛快最是难得,思度着原来嫁的那个人不好,叫她心里不快活,好容易活快了,更不愿眼前有人添堵,连吴大人都顺了她的意,旁人更没地儿好说嘴。
她挽了表妹的胳膊,伸手替她把碎发抿到耳后去,姊妹两个挨着一处说话,小花厅里只得她们两个,丫头们俱守在门边,石桂看一眼紫楼水芸,这两个都对看一眼松了口气儿,要是宋之湄再惹出什么来,带累了二姑娘三姑娘,她们俩也是一样要遭殃。
石桂才刚松出一口气,丫头们捧了茶壶进来添水,又有菊花攒心的盒子换过点心,几个小姑娘一样玩得开杯,摸了会子牌,又说要投壶。
里头两个头挨着头说话,外边便自顾自的玩乐,纪子悦虽是东道,那几个也是熟客,干脆叫丫头摆了铜壶出来,退到阁外拿羽箭投掷。
纪子悦见人都往外头去,这才捏一捏表妹的鼻子:“你这脾气。”
吴家姑娘知道她说的是甚,皱一皱鼻头:“也就是你的东道,换了别个,我可没有这样软。”眼睛往外头一瞥,转回来道:“她眼珠子一转,我便知道她想的什么,且看着罢,她还得来呢。”
纪子悦知道妹妹这付脾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话音还未落下,就见着宋之湄掀了帘子进来,笑语晏晏:“你们快来,再不来,彩头可全叫我赢了去。”
石桂一个头两个大,身边站着的紫楼水芸也是一样,这两个摆明了已然不想同她亲近,她还非得凑过来,可不是把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贴上去不算,还由着别个打回来。
吴家姑娘,原来就是生得长眉小口,这会儿眼睛一斜,轻哼一声,睨着宋之湄有几分冷意,好似能看透她的心思,只作听不着,小手捏了红曲梅豆,往嘴里送了一颗。
宋之湄在里头年纪最大,纪子悦的东道,她倒出了风头,别个由得她,偏吴家这位不容她,得了她一声冷哼,纪家姑娘还笑:“你们玩罢,我乏了想歇一歇。”
宋之湄自觉失了脸面,余光看着外头那几个不曾听见,面上却不见怒色:“也好。”说了两个字,立时转身出去了。
她在里头年岁算大的,便是白露朱樱看着也替她尴尬,可宋之湄自家知道,亲娘不能带了她出来交际,名头上的伯娘连正经养着的庶女也都不上心,能出来一回是一回,这条路子走不通,那就往另几个女孩儿身上下功夫。
能往纪夫人宴上来的,倒不都是官阶高的,也有是说得来的,也有是跟纪大人同一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