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但九摸着脑袋,向被扒了裤子的某人憨憨一笑,接着一骨碌爬起,拽起重仪的衣袖狂奔出包围圈。余下的弟子们已经目瞪口呆,纷纷转过头去看师兄有何表示。师兄出了大丑,气急败坏地拉好裤子,耳听到有几声轻笑,立即破口大骂:“谁在笑?都是帮没用的东西!还杵在这做什么,都散了散了!”
拉着少年拼命狂奔了一段,但九愈发觉得不对。回头一看,身后哪还是重仪,自己拖着根木头桩子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气咻咻地扔掉木头,心知这又是重仪使的障眼法了。
……原来都是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这障眼法使得出神入化,哪还用得着她出手帮忙。
越想越觉得憋屈。身为一个妖,一点酷炫的术法都不会,除了不需要吃饭喝水,根本和个普通人没有区别。要调和的对象见到她,二话不说就要举剑杀她。她又没有斯德哥尔摩,明知道对方会伤害她,还一个劲地贴上去。
要不是因为他的这个梦境的宿主,她早就躲得远远地,才不管他是要打人还是被人打。
司暮的性子已经够冷了,这个重仪比他还要多几分决绝。
偏偏她分配到的角色还必须得和他有段牵连,想想就好蛋疼。要是早知道人设和前情提是这样的,她应该直接选择狗带。
重仪站在不远处,凝眸望着那显然是刚化成人形不久的树妖。道观乃清净地,鲜少有妖物能在此久居。这只树妖却除外,不仅能随意离了自己的原身,还能在观中四处行走不受影响。只是树妖尚且懵懂,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气息,他尚被围在人群中就已经发觉。
那么师父他,应该也早就发觉了吧。
但是师父并没有作任何表示。默许这只妖存在在观中,师父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少年在风中沉默。回忆像只鸟,扑啦啦就飞回到那个被血液充斥的深夜。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还能听到那妖物撕咬血肉发出的咀嚼声。那声音日夜响在他耳边,成了蛰伏在他身体里的心魔。多少个夜晚,他在深夜枯坐到天明,天色隐约泛出鱼肚白,他的双眼通红如魔。
小巧的白色纸鸟飞了过来,适时打断少年的思绪。重仪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将那纸鸟拿到耳边,凝神倾听了片刻。那纸鸟就渐渐化作了一阵轻烟,散入风中不见了。
真人观务完毕回到宫观,重仪已在这处候了许久。真人并不作多言,将一封信交给他:“为师的故友家中出了些事,想来该是妖物作祟。你便替为师走一趟,也正好于此历练一番。”
重仪应了,恭敬接过。真人打量着得意高徒,眼神里满是欣慰和嘉许:“你资质上佳,又肯吃苦修习,将来必定有大作为。”又伸手轻轻拍了拍重仪的肩膀,“将玄云观交给你,为师很是放心。”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且知子莫若父,为师知道你虽常受师兄弟排挤,却从未出手为难过他们。你成长成这般大度中正的性子,为师甚是欣慰。”
少年顿住,只觉眼眶有些发热。他赶紧伏下身,向着真人深深拜下。
出了真人的宫观后,重仪简单收拾了下行装,立即腾云向着山下去了。
但九并不知道重仪已经离开道观,只是待得晚课过后,她在鱼贯而出的徒弟中寻了许久,却不见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整个大殿渐渐空了,静了,但九从树上跳下来,心里很是不解。
“在找重仪?”
身后突兀响起人声。但九吓了一跳,忙向身后看去。身着洒金玄纱罩墨袍的真人手持拂尘立于月影之下,长眉冉须,隐有仙人姿态。但九当然是识得他的。真人每日坐与大殿之中传道解法,身姿凛然,语调朗朗。
但九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索性随着那些弟子般喊了声师父:“是啊……师父您知道重仪他去了哪里吗?”
真人听到这声师父,脸上略作讶色,眼角却更添了几分笑意:“重仪他白日里已经下了山,到这时辰,想来已经走了很远。”
“啊……”听说重仪下了山,但九轻轻呼了一口气。这人离开一阵也好,她总算可以落得几天轻松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现在要体验几天优哉游哉,不用时刻担心被杀的日子。
真人却显然误解了她那声叹息。他轻轻挥了把拂尘,一朵泛着柔光的云朵便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中:“那孩子心中有碍,始终不得除。你愿意亲近他,或许能解除他心魔也未可知。腾了这云,去追他吧。”
“啊喂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但九慌忙摆手。自带神助攻属性的真人却笑嘻嘻地捏了个诀。但九惊觉身体不受控制地离了平地,那朵云自发移到她脚下,载着她慢腾腾升高,然后伴着咻的一声,急速向远方驶去。
真人仰头看一朵迅速变小不见的云头,笑意越发欣慰。
但九涕泪交流,趴在云头上不敢抬头,只得在猎猎狂风中大喊:“放我下来啊我有恐高症啊啊啊啊……你慢点啊啊啊啊好紧张我想尿尿啊啊啊啊……”
云头在高空中速度不减。经过的大小村庄后来有许多人言语凿凿,说是在那个月亮大如银盆的夜晚,听见过来自九重天上的悲悯颂歌。
直到但九的头发被风吹成火箭头,云头的速度才逐渐减慢,最后晃晃悠悠降落在一处密林深处。此时天色隐隐泛白,耳听得溪水潺潺,鸟鸣清越,深林各处蔓延着重重雾气,但九随意捯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