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娆好笑的看着顾言,“先生竟然信命?”
顾言提起茶壶给陈娆续上茶,又放归远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陈娆不得不感叹,这顾言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度,令人见之难忘。
“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命数,为何不信?”
陈娆叹口气,“好吧,娆请先生指教。”说完便俯身行礼。
陈娆知道顾言并不是常人,今日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既然能给她帮助,她无论如何也会考虑的。顾言身为士人,地位本就高于普通人,若能得他指点,自己也是理当要向他行礼的。
顾言放下茶盏,双手扶起她。
“你无须如此,今日就只当我是一个朋友。我以朋友的身份和你谈话,好么?”
陈娆任他将自己扶起来,抬头看他,“顾郎当我是朋友?”
“那日邙山相会,阿娆知我琴音,当是知己。知己难求,如何不是朋友?”
士子大多出身名门望族,生下来就比普通人拥有更高的地位。当下士人眼界甚高,看不起庶人的比比皆是。没想到这顾言身份尊贵,竟然也能将她一女子视为知己。
陈娆心下感动,“娆得遇顾郎,三生有幸。”
顾言一笑,也不答话,突然有些叹息,“阿娆想要接近梁冀,借机行刺,不知如今到了什么要的局面?”
陈娆沉默半响,才轻声说道,“可近身梁冀。”
“行刺乃是下下之选,无论成功与否,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并且那梁冀是西凉武夫,十个上乘的刺客也不一定打得过他,阿娆想刺杀梁冀,更是难上加难。”
陈娆叹了口气,“阿娆知晓,如今方知晓当初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可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已无退路。”
“想要达到目的,也不一定非要行刺。”
陈娆惊讶的看着他,“那要如何?”
“梁冀此时对你多是怀着猎奇的心态,如果你能将他的这种猎奇,变成依赖,那么对你而言,一切都好办的多。”
“依赖?”
顾言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陈娆接过,发现是一香囊,做工精致,散发出清幽雅致的异香。
轻轻一嗅,香意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
陈娆拿着这香囊疑惑的看着顾言,“这是何物?”
“此香名为曼陀,能敛肺止咳、止痛安神。”
陈娆翻着这香囊,有些莫名其妙,“小小香囊,有何用处?”
茶水翻滚,蒸腾的声音混合着茶香,异香,在小小的茶室里萦绕不绝。顾言轻轻提起茶壶,将它搁置到桌案上。
“你可知梁冀患有头疾?此香对症入药,能缓头痛,安心神,长此以往,会对这香气产生依赖,难以戒除。此香囊产自西域,配方独特,能助你接近与他。”
陈娆大惊,没有想到这香竟然有如此作用,将香囊收下,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因为梁冀而家破人亡啊。我听说长安令的家眷已被梁冀逮捕,不知道她们又是什么命运呢。”
顾言抬头,悠然看向窗外,“怕是重复司空一家的命运吧。”
想起去年震惊洛阳的司空谋反一案,至今还是令人背后发寒,“她们……终究是无辜的,终究是一条条人命啊……。”
顾言轻轻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面露迷茫的小姑娘,心里突然生出一抹不忍,“在他们眼中,人命只是数字。”
陈娆将香囊攥紧,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无论如何,梁冀作孽太多,死有余辜。”
顾言敛目,掩下眼中的叹息。
茶楼一别,回到自己府邸,之前被那剑客送到这里来的那个少年已经醒了,见她前来,连忙翻身就要从床上下来行礼。
陈娆赶紧上前制止了他,“你身上还有伤,何必多礼?”
那少年此刻被仆从们打理一番,方才看出是个俊秀的小童。与他俊秀的脸庞不相称的是他脸上一双倔强凌厉的眼睛。
看到陈娆前来,眼里的警惕凶悍立刻化作惊喜,“阿姐!”
陈娆奇道,“你认识我?”
那少年连连点头,“几个月前你路过我们村子,还赏了我一块饼,阿姐还记得我么?”
陈娆惊讶,想起数月前她前往京兆尹求援,曾经在一个村子借住。她讶然道,“你是村长家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虽然大胆,但是却有几分怯弱,几月不见,竟然已经有如此锋芒了?
那少年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和记忆中的重合,陈娆见此有几分心酸,坐在床边,“你怎么从扶风来到洛阳了?还被人诬陷险些丧命!”
少年眼里黯然,“阿姐走后不久,就有山贼前来,将村子洗劫了。阿爷为了救我被山贼给杀死了,家也给烧了,我和村子里幸存下来的孩子准备去城里谋求生计,还没入城就遇到了拍花子,将我们卖到这洛阳来……”
三言两语,陈娆已从他口中听出了辛酸苦难,命悬一线的无奈。短短几个月的经历,已然让他成长了。乱世的浮萍,命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眼见少年眼睛泛红,眼泪仍旧是倔强的不肯掉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心里一酸,上前轻轻拥住他,“阿姐和你一样,没有家人,没有依靠,在这世上挣扎的活着只是因为心里还有事情放不下。如今阿姐能再遇到你也是缘分,不如我将你认作弟弟吧?”
少年双眼晶莹,惊喜的抬头,挣扎着俯在床上一礼,“窦平见过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