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姐,到了。”
翠竹和香兰一先一后出了马车,置好了马凳,这才扶了夏雪儿下车。夏雪儿站定了身子,抬眼望去,前边有个半坡,坡顶修建有一座凉亭,既是供路人乘凉歇脚之用,也是送别辞拜之地。亭子已有些年头了,历经风雨的洗礼与日头的暴晒,红绿色的漆花已经尽数脱落,显得有些荒凉,更加重了亲友离别的愁绪。亭子周边站有四个黑衣杀手,目光如炬,巡视四周,而亭中已然坐了一位绯衣男子,手指悠闲的挑拨着琴弦,见夏雪儿到了,悠扬的乐曲声戛然而止。
慕容泽韬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的迎上去,只转过头来盯着夏雪儿看,已经和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除了个头长高之外,更多了几分沉着冷静,一袭洁白的长裙衬得她淡雅清新。看似镇定自若,其实呼吸早已经都乱了。夏雪儿也是站在马车旁接上了对方的目光,半晌之后方才轻声吩咐到:“翠竹在这儿侯着,香兰拿上东西随我上去。”
说罢,迈开了步子,沿着前人踩出的羊肠小路向上攀去。
这是一个人工堆成的土坡,应该是在修路时便有的了。因为时间比较久,坡上长满了杂草,但由于坡顶修了践行的凉亭,时常有人上上下下,因此临路一面不止踩出了一条小道,甚至连草木都不过膝盖高。
为了让两人的见面轻松一些,不涉及帮派之争而更像是义兄与义妹的叙旧,夏雪儿特地穿了常服,可在这荒郊野外,尘土飞扬的,没一会儿裙脚便裹了黄土,好在她并不在意。香兰一手提了一个小木箱子跟在她身后,还得时刻小心防备着她脚底打滑。
等爬到了坡顶,两人才发现亭子里并非只有慕容泽韬一人,之所以没有看到另一人的存在,主要是因为他造型有些奇怪,实在不容易被站在下边的人看到。
只见此人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四肢无力的紧贴着地面,看这模样因该是不止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就连手脚的骨头都被碾碎了的,整个人能动的部位恐怕也就只有脑袋了。
在夏雪儿注意到他之时,他同样也抬起了头看向了她,当看清楚眼前之人时,不是不震惊的!她赶忙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调整一下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那张黝黑冷冽的脸,那条额角处的疤,这可是她做梦都想逮到的人,没想到竟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吓到了?”
慕容泽韬看到了她的动作,嘴唇微微阖动,性感的嗓音传了出来,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纤长的手指复又抚上了琴弦,不同以往的是此次换了一种曲风,不再悠扬婉转,如魔音一般高亢极速的音符倾泻而出,充盈了整个亭子,回荡在方圆百里之内。
“没~”
隔了好半天,夏雪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并不是因为被盗无痕的惨状所吓到,从他骗她要取她性命之时起就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她惊诧的是慕容泽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他不仅知道,还找到了隐匿了踪迹的连苏祁都没有找到的盗无痕,看他这模样,也算是替自己报了仇了吧!
目光从盗无痕身上移开,径直在慕容泽韬对面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待他一曲毕,这才轻轻鼓了掌,随后朝香兰使了一记眼色,香兰心领神会的将方才费劲提上来的两个木箱打开,从中取出炭、炉、釜、杯等器具,用黄酒醒了烹茶的器皿,紧接着烧了炭,煮了水……
夏雪儿双眼注视着香兰的一举一动,似乎很是享受,慕容泽韬的双眼则盯着她看。她坐得端庄,认真的欣赏着侍女不紧不慢的烹茶,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急切之色。
“你就不先审一审他?”
夏雪儿听闻此话后方才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说话的慕容泽韬,笑意盈盈的反问道:“不用我审,哥哥已经审过了,不是么?”
人既然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又怎可能会没被刑讯逼供过?况且方才她刚进亭子时,盗无痕曾抬头看过她,张了嘴,却是除了咿咿哇哇之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想必那口中已没了舌头,既然已经没有了说话的能力,自己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慕容泽韬倒是被她这一句轻声细语给噎住了,他忘了,她是聪敏睿智的幽冥谷副谷主!
不禁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不是她,一点也不像。”他的妹妹没有七窍玲珑的心思,没有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她从来都是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也从来都是古灵精怪、惹是生非的。而她,太成熟、太冷静、太……深不可测。
夏雪儿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想至此,眼里不知不觉就蒙了一层雨雾。回想过去起两人相处的日子,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沉着冷静,那时他也没有如今的心思深沉,两人时有拌嘴,常有嬉闹,真心是当做兄妹来相处的。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谁都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沉默了半晌,终究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出:“你觉得是便是,你觉得不是便不是吧,我只希望你能走出过去,真的快乐!”虽然曾经他把她当替身,却是真的对她好的。
“走出过去?”慕容泽韬轻笑了一声,眼底有浓郁的悲伤散发出来,毫不掩饰。唇齿相依,幽幽呢喃道:“我注定只能活在过去。”
十五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活在过去,已经习惯了被仇恨滋养成长,若是放开了,他会死的!
夏雪儿张了张口,劝诫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只改口道:“既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