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多月,偌大个安国侯府就已经荒凉的像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一般。春末凋零的残花还覆盖在地面,入夏后疯长的枝枝叶叶便旁逸斜出了,原本铺了鹅卵石的花间小道上也都长满了杂草,许久不曾有人踩过,更没人清扫枝剪。
夏雪儿走在其中,就像是在林子里穿行一样,很是费力,身后只跟了个桂嬷嬷。
“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若不是因为我当初一时冲动所做的选择,也不至于让嬷嬷来做那些个粗活累活!”
桂嬷嬷年事已高,早在赵府时便是由太夫人亲自送到赵玉兰身边服侍的,随后作为陪嫁嬷嬷来到这暗流涌动的京城中,算是见证了她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长大、嫁人、生儿育女……
她一生未嫁,自梳妆发,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赵玉兰一辈子的,她将赵玉兰当成亲闺女一样的疼爱,也将夏雪儿当成了亲孙女来看待,此时听了这样自责的话,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这三小姐是个什么性情,她从小看在眼里,那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从来就没见她向命运低过头,即便是老天爷要收了她,也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青莲池溺水之后死而复生不就是逆天而行的最好证明吗?!
可是这一次,她居然说出了这样子丧气的话来,着实不是一个好兆头!她虽是嘴角带笑的,却只看她那生无可恋的眼色,便知她此刻心中的失落与麻木。
心里不是不心疼的,可她不能说她不该回来,那是她的亲人,她是如此善良孝顺,又怎能做到袖手旁观?她也不能说她回来是件好事,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对与错本就没有判定的标准,任何人都不能说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从前发生在小姐身上的遗憾,如今又在她的闺女身上重演了,难道这就是天命吗?
桂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却是故作轻松的笑了两声,旋即才又说道:
“小姐这话便是见外了,奴婢从前也是干过这些脏、累的活计的,只是许久不做,有些生疏了而已,慢慢的也就上手了!”
她说的不错,如今整个夏府也就只有听雨轩还算是正常一些的了,仅留下来的几人都住在其中,几人虽都是近身侍奉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是不做粗活的,即便是没有往日的粗使丫头,只要彼此之间相互扶持、各司其职,日子到也还过得下去。
“嬷嬷你是明眼人,可能看出怜儿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夏雪儿不愿以恶想人,但她也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所谓经一事长一智,况且她都已经算得上是历经磨难了,哪里还会轻易相信一个从未相信过的人。
桂嬷嬷稍愣了几秒,随后只从容不迫的回答道:“老奴年纪大了,难免会老眼昏花,其实小姐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奴若是说了什么,难免会影响小姐的判断。”
那个叫怜儿的小丫头,她是早就注意到的了。此人虽是老夫人安插过来的眼线,可也心思单纯,甚至有些胆小懦弱,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向来只起到一个传递消息的作用,若说伤人害命,她是没有那个本事的,于小姐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算是对手。
“她既然选择了留下来,也算是对我忠心一片,如此之人便交予嬷嬷领着了。”
桂嬷嬷是何等聪慧之人,如若不然,当年的赵家太夫人也不会对她亲眼有加。这些年来,她作为府里的管事嬷嬷,魄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府中谁人是否怀有鬼胎,她一眼便能看出。
听她这意思,怜儿这人便是不足为惧的,可真正放在身边也还需要调教一番,这事交予桂嬷嬷她来办是最好不过的了!
“诺,老奴记下了。”
桂嬷嬷低头应下了此事,可却是半时不曾抬起头来,夏雪儿走出去几步,发现身后之人尚还站在原处,似是犹疑着有话要说,于是站定了身,率先问道:“嬷嬷心里有事?”
桂嬷嬷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犹豫了几秒方才打定主意说道:“不瞒小姐,老奴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夏雪儿一听此话便皱了眉头,莫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遇上什么麻烦不成?
“嬷嬷但是无妨,能办得到的我一定帮你帮到!”
“老奴想请小姐去牢中看看夫人,也好让夫人安心养病。”
“母亲病了?”
桂嬷嬷的话一出,夏雪儿便身子一颤,心里甚是紧张,面上也全是担忧之色,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似是在害怕着什么。
“自从小姐离开之后,夫人的身体便一直不好,而那牢中阴暗潮湿,常年见不到阳光,老奴担心夫人有什么闪失!”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可请了大夫看诊?”
“夫人的故人亲自请了良医照看,可夫人这是心病,虽****吃着药,却也难以痊愈,更别说是关进了牢中之后,怕是愈发的郁结于心,心病还需心药医,让夫人知道小姐安好便有如神药了!”
夏雪儿知道,嬷嬷口中的故人便是师尊大人,请的良医十有八九便是张靖师兄,他的医术承自三师叔,素有医仙之称,母亲的病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之所以拖着至今未痊愈,不过是母亲有很重的心结,自己不愿好罢了!
赐婚一事,终究还是毁了父亲在母亲心中的高大形象,她也和自己一样,曾经以为他会是那只白色的乌鸦,可最终却是心死大于失落,不愿接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