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面纱下,茱萸静静看着晋王,要显出自己畏手畏脚的样子,晋王看这从头到脚都黑漆漆的一团,心下先不喜起来,对詹起这次的小把戏有些失了兴致,面色就自然一沉,詹起见状不敢耽搁,让茱萸快些唱。
没事的,她是出云神宫中曾经天下第一的凤古亲自指点过的,这些天也反复练习过,茱萸定定心神唱出了第一个音。
那是一首古老的祭歌,燕国褅祭上她没机会唱出口,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派上用场,与当时太过忧虑死亡反倒唱不好不同,今日茱萸唱得好极了,悠长宛转,声却仿佛从远山中飘荡而来,带着高山的肃穆和空灵,无一丝女儿家的娇媚之感,连一向喜好靡靡之音的晋王都听得入神。
曲罢,见晋王入神状态,詹起一颗心才落了地,随即向晋王渲染起此事更加神奇之处,除去茱萸“一夜通灵”之外,就连她的身上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那一场火不仅没烧死她,还令她的身上出现了祥瑞图案,詹起眉飞色舞,晋王手摩挲着嘴角,不大相信,吩咐心腹太监和女官带茱萸下去验看。
茱萸虽不紧张,在目光阴鸷的女官面前还是做出瑟缩的样子,脱衣服都遮遮掩掩,两个女官看不下去,亲自动手,却被茱萸从肩颈到手臂到双腿上的图案吓了一跳,虽不是栩栩如生,但也看得出是祥云及欲飞冲天的飞鸟,三人凑近仔细确认后带着些不信神情与晋王复命去了,茱萸穿好衣服松了口气。
祥云及飞鸟,不过是就着她身上的疤痕因势随行勾画,所用颜料也是仔细斟酌过,不能用人工调配的颜料,那会显得过于新鲜艳丽,而是从百花中提取的颜色,一切都要让这图案看起来纯属天然,祥瑞好作假,但是这样的疤痕却不是可以轻易找到,茱萸甚至愿意开始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之复仇。
听闻结果的晋王很高兴,格外恩典茱萸成为晋国神宫弟子,由相貌忠厚的新任太卜教导,茱萸达成目的,恭敬送晋王离开。
她从未想过对宣谨言父子一击致命,事实上即便有詹起的帮助也做不到,只是让晋王重新对神宫信任起来将来才好行事,这一晚,茱萸破天荒的梦见了苏朝歌,并不吓人也并不含情脉脉,只是平常要与人挑衅的德行。
新任太卜年纪不小,看起来虽然温良厚道,张嘴却不饶人,对茱萸这个晋王面前新近讨喜的也并不放过,苛责起来也让人脊背生寒,茱萸谦恭的听着一句也不反驳。
晋国神宫中发生的一切宣墨箴并不知情,他只是想尽快到燕国拜寿后赶回来,虽然晋王行事一向让人摸不到头脑,此次派他前往燕国却像是故意支开他,也许是有什么动作也亦未可知,虽有父亲坐镇,但总归要防备万一,忧心此事,连蘼芜也不大去理会了,任她每日像个影子般躲在马车里。
燕国并不很远,宣墨箴与蘼芜赶到时离燕太后千秋还有两日,太后下旨令荣安县主到因莲太妃殁而扶柩归国的九公子姬元瓒府中,便宜他们兄妹叙旧缅亲,知晓内情的三人同处一桌便生出诸多的尴尬,宣墨箴已决定舍弃与蘼芜的情分,因此第二天便推脱有事外出不肯与两人同桌而食。
宣墨箴在燕国人生地不熟,不过是推辞借口,带人在燕都那唯一人工挖凿的湖边寻一处清净处吃茶冥想,春季时分的燕都与晋都差不多,虽隐隐有嫩柳抽芽,但风却仍旧冷硬,坐在临窗的位置并不怎么舒服。湖不大,也没什么好的景致,此时上面只有几只渔船,一只渔船靠岸,只见湖边一个年轻男子拉着身边的少女飞奔而去,看衣着倒不是清苦出身,这才勾起了宣墨箴的一点兴趣,仔细看着,等那两人在渔船边拎了条大大的鱼有说有笑回来越走越近时宣墨箴皱起了眉头。
那少女……
眼看两人就要离开,宣墨箴命随从付茶钱,自己先一步追随而去,宣墨箴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身在燕国,行事要光明,不能惹人生疑,果然,前面的年轻男子停下了,与少女一同转身面对宣墨箴。
“这位……”
“云兮?”宣墨箴很是震惊。
“墨箴公子?”苏牧廷和宣墨箴一样震惊,同时脱口而出。
宣墨箴再打量下苏牧廷方才想起,是了,和姬元瓒同去出云山,总是大呼小叫“茱萸姑娘被狼咬了啊”的苏家小公子。
“苏公子?云兮为何与你在一起?”宣墨箴满腹疑问。
“这,墨箴公子,要不,我们到茶楼里说吧,出来大半天,云兮已经饿了,让她先吃点东西。”苏牧廷语气里都是对云兮的照顾,怜惜之情溢于言表,这正合宣墨箴的意,于是三人复又回转茶楼,与刚付好茶钱前来寻主人的宣家随从走了对面。
云兮小口小口吃着可口的茶点,只是偶尔带着些疑惑的神情看一眼宣墨箴,然后又飞速的低下头去,仿佛做错事被抓到。
“云兮怎么会跟苏公子在一起?”宣墨箴迫不及待。
“到底发生了啥,我也不是很清楚,前几年燕王重修神宫,我跟着三叔叔去看热闹,云兮和茱萸关在一处,云兮除了茱萸谁也不认得了,后来九公子把云兮送到我家让我照顾,听说茱萸被留在神宫了,可惜神宫着了火,茱萸给烧得不成人形。”苏牧廷语气十分惋惜,又接着说道,“云兮害怕的时候就喊茱萸,这两年跟我熟了才好些,也不知道当时在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三叔叔可是谋杀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