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雪化溪春鸟尽,纷飞九州麓已青。
半载光阴如弹指间,凌云剑派一片生息和睦,似乎闭坐之人已教旁忘,便是暮霜亦少相闻。
当夜暮霜本忧弟子身况,谁知梁安沉坐一夜,便转悠醒。暮霜一时悲喜相携,险激成疾。所幸沐水相伴,加之半生习武身亦硬朗,这才未有再添忧情。
事后,暮霜问询何感,却听梁安说道“如夕入梦,浑不知觉,只待转醒,方觉心明舒畅,堕性如霜清化,缈不知音。”
闻语,沐水唏嘘,当真春梦如隙,却似无痕……
……
这日,天高清凉,本待夏至,却有寒风吹拂。暮霜差遣习练弟子为梁安送去食盒,便自拾起取用卷章合门而去。甫踏门外,一阵邪寒扰过,顿觉冷意。暮霜随扯衣襟,口中呼一“邪气”,遂走主峰。
只是当他行至大殿门前,一阵杖击声响,自崖下山门传来。“笃、笃、笃……”
暮霜诧异,山门距此甚有远离,怎这声响竟如附耳,又如旷音回荡。心奇之余不免乍寒神起,随想顿足望去。
“笃、笃、笃……”
一百九十八级石阶,若较常人,虽有气乏,但也蹬高颇速。可今日所闻,却如每蹬一级便要稍歇脚程,缓步沉响间,敲击愈鸣,竟似点笃心坎之上,教人气息难续。
半晌,一百九十八道声响,尽皆全默,也在此时,一道萎驼身影立站阶前。
破旧斗笠入前相扣,覆藏颜面;残损麻衣如氅华盖,遮去身行,仅有一双虬痕手掌拄握身前竹杖。
来人已现,却无一名弟子上前盘询,只因此人看似微薄,可其散势竟如寒潭深默,教人难逾。
即是暮霜经脉冰寒,也呈微蹙,仿佛身周覆没阴霾,凛从心底。
就在此时,一道浑厚沉声乍起殿中,有如鸿雷奔响,荡惑诡息。“何人?”
话语凭过,众弟子只觉心头寒寂如沐春风化雪,瞬息便除。纷纷横眉对予,这不寻之人。
“呵呵呵呵……”来人探手摘去斗笠,露出一双灰败青瞳,异笑顿言:“老朽,魔盟座下四将,将剑寅。今日,特来讨教贵派高招!”
……
器堂,剑池洞外,陆文注脚步慌措,频频后望,好似身后始有鬼影相随,惧乱不已。便是手中长剑也呈搭握,宛若一根无用废铁。
喘息,剧烈甚鸣,此时陆文注仿已忘却平日所学,仅剩本能奔逃。情由惶急之下,更是闷头疾走,踏入剑池困穴。待其反应已生迟缓,就在他欲寻出洞外再择去路时,忽然,一道黑影蹿至,口中嘶叫如同兽吼,急扑而来。陆文注惊恐万状,甩弃长剑,折身就往内里奔去,只是扭曲面容下,一张寸长方口呼声难出。
就在黑影掌击愈近,即要将之毙命时。
“锵锒——”锐声陡放,吞天着鞘蛰卧许久,终在此刻箭啸而出,直奔黑影射去,更激池中立剑如晃风吟。
黑影见势,猛抬左臂作挡,右掌依旧雄击陆文注背门。只是这般换取之法,落与吞天面前,又岂有功。
“当!”沉声,剑臂相触,黑影身形顿遭滞阻。右掌仅距寸许,便击背门。可是经此扰碍,已无再袭之能。
吞天遗空,飞落后仰,梁安启手将之接下,这才睁开望去。只见此人黝黑面甲遮覆颜庞,着身短盔也已龟裂,周身更有稠液遍留,煞是渗人。
“梁师弟……”陆文注被救,心如大赦,急急跑至梁安身侧。“此人诡测,身中数剑如似无碍,这……”
梁安默立,全未闻其所言,只觉眼前身影颇有悉意,可细思来,确未所见。
黑影雄劲受阻,癫态愈放,立时狂啸一声,如猩猿般扑袭梁安。
身行近至,吞天斜指前引径点黑影心脉。
招出,乃行自救之势,可黑影却似无查,直走不移。梁安见其双手尖指,亦有心寒。若将对方刺亡,只怕己身亦同复往。
退!
剑尚留空,指未及身,两道身影已如风下柳絮,同相而行。可惜梁安毕竟后启,力有稍弱,二人间隙愈走愈近。这时,吞天如晃虚芒,游若蛇信,分扫双臂劲荡颓紧。
“当、当、当……”连串击鸣,黑影臂间受力,尺径略移。梁安借此萎身错步,斜划腋下,亦连吞天同落胸腹。“嗤!”
无甲相覆,仅闻帛损。一剑错身,梁安惊骇,怎这身行神若狼兽,非但剑划不入,亦存腐臭!莫非……?!
不待倾想,黑影又至,梁安霎时目覆冰寒。青狼一役已至神伤,此时但有丝连,如何能不愤疑而行。
千雨凌峰落断尘!
寒霜一剑搁日再现,意重弥霜,只见百道青芒如丝如幕,竟复始态。闭坐半载,梁安生未执剑,只将招法尽过心间,留悟其意。而今施为,如沐始练之境,剑幕游光,已逾当年。
“叮、叮、叮……”绵密剑势,覆击周身。黑影置中,仅将双臂护于面门,任由剑雨细洒不动。
梁安明目,自瞧真切,已知来人弱身置于面上。未待招老,手中吞天便从繁简,直点臂间。
剑幕陡藏,仅余青光一抹。黑影仿觉似有惊惧,连忙抬手欲擒长剑。却不想,梁安有心算之,岂是慌从可为。霎时,吞天如化银蛇,柔长尽展,萦绕曲伸便插双臂之中。这时,一道荧蒙乍起,霜雾弥生,只见蛇刃猛然绷劲逼直,将其双臂荡起,中门大现。
“锵——”脆吟,彻鸣池中。
……
应元喝语响愈山门,陆谨言与沐水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