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木桶,脚下踩水的夏枯草没游多久,便意识到一个新问题。
“好冷……”他如此喃喃自语了一句。
也许这处地下世界的气温的确会比地表之上的外界高上些许,但即使仍在外界,此时的季节也处冬天之尾,春天之始,便仍有着一丝凉意,而哪怕在那暑气正浓的日子里,仅仅穿戴着一身单衣的人类依然会被瓢泼大雨淋上数个小时便因雨水带走的大量热量罹患上失温之症,更不用提此时的夏枯草。
——人类,就是一种如此脆弱的生物。
尽量放松着肢体肌肉的夏枯草悬停于水中,借着那缕不知自何处折射而来的微弱光线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模样,确认自己除头部之外依然全身浸没于水中,转而看向身旁的环境,也是一切如初,不由微感惊奇。
鱼类栖身于水下也需要呼吸,所以他并不惊讶这条将自己吞入嘴中的不明巨鱼口中满布的水汽,但在那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水流的涌动,便不明白这些水……为何没通往腮部再行排出?
要知道,那可是他脱身的计划之一。
‘除非……’夏枯草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
只是念头方起,他身下湖水却已一阵扰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正自缓缓抬头。
“不要每次都这么巧吧!”夏枯草惊叫出声,再也顾不得头顶之上的木桶,赶忙深吸口气,随即一手探出,抓住身侧的一坨软肉——其手感份外滑腻,不过现在的夏枯草自是顾不得什么恶心不恶心,只是指间光芒闪过,便有一钩型的快挂出现于掌中。
——封印师有别于其余职业者的优势之一,便在于只要认知足够,很多小物件就是信手拈来,更能于思想中对其做些改动,以应对某些较为特殊的场景。
比如当下——
夏枯草暗道一声抱歉,不过他语句中的歉意自是毫无诚意——谁让你吞了我呢?随即将手中快挂被他改动的无比尖锐的一角狠狠地刺入软肉之中,再行一划一拉,将其从另一端探出,随后双手一合一提,便将自己牢牢地固定于软肉之上。
这道微不足道的伤口对这水下巨兽而言自是不痛不痒,事实上这块突出的软肉本身也就是对方的一块息肉,夏枯草的这一记割肉放血,说不得还对其有益,反正具现化而出的物事向来崭新的仿佛刚刚出产(也的确是刚刚出产),总不用担心什么破伤风。
适逢夏枯草刚做完手头的一切,一条黑影便自脚下浮现,缓缓扬起,向着上颚抵去。
湖水猛然卷动——
夏枯草死死地抓住手中的快挂,于心中不断祈祷,虽是匪夷所思难以想象,但身后的场景与他脑中的猜测的确份外相合——
这条吞舟鱼……压根就不是鱼!
而是鲸!
此刻的夏枯草完全不好奇于这条鲸鱼为什么会出现在淡水湖——还是地下的淡水湖,以及这条鲸鱼的体型为何如此之大,只是一味地祷告那条上抬的舌头务必不要扫过自己的身子,当然——稍后排出湖水的动作,也请务必小意一些。
他并未想过借着对方的排水动作自鲸嘴逃出,因为他很清楚人类的体型相较于利齿鱼或其余水下鱼类而言并不算小,那么他便很难想象这条巨鲸在滤水取食之际,会错过自己这条中号的游鱼。
——问题是小爷我也压根不是鱼!
咱们是同类来着——哺乳动物嘛。
夏枯草很是几分愤愤不平的如此想道。
汹涌的湖水咆哮嘶吼着向外倾泻,夏枯草头顶的木桶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他也顾不上许多,只是继续死死拽住手中快挂。
幸运的是,夏枯草之前迷迷蒙蒙的游走倒也让他来到了这条巨鲸的牙床靠后处,便有一处微微膨大的空间能够容纳他的存在,因此他不用直面倒卷的湖水与将其压出的庞大压力,只需经受住余波的考验,便能伙同这里横生的息肉存活下来。
‘坚持住!坚持住!等丫排出水,小爷就能活!’
抱着如此心念的夏枯草没有回身去看身后的景象,只知道那缕幽幽的光芒仍透过纷乱的湖水照耀着附近,不由心下一紧,很是担心于这一能于水下提供光芒的光源被这条巨鲸一同排出体外。
但他显然多虑了。
对方显然并不是与夏枯草一同被纳入嘴中,那么它便不知已存在于此多久,又经历过多少次的吸纳排出,而这一经历虽对此时的夏枯草是一则惊心动魄印象深刻的体验,但对那光源而言,却只不过是无数次重复中的一次罢了。
湖水排出,悬在半空的夏枯草看了眼与地面的距离——朦朦胧胧地看不太清,只能小心翼翼地逐步滑下。
越过大约四五米的距离,他终究来到了地上。
——正确的说,大概是来到了舌旁两侧?
抬头望向身前高昂起的‘台阶’,惊魂未定的夏枯草微微苦笑,心知这大概就是对方的舌头,不由微微发憷。
台阶微动——
夏枯草原地蹦起,退后数步——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心想难道它还想回味一番来个卷舌?可别扫到我啊!
但这条巨鲸之舌只是如此一动……便没了动静。
夏枯草长舒口气——他自是仍有几分紧张,谁知道这条巨鲸有没有吃饱,万一等会儿再来一次鲸吞,将猝不及防的他直接带入消化道……那可如何是好?
脑中想些有的没的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夏枯草心惊胆战地踏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