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夜白这问题顿时令唐鸥语塞。
沈光明想说照虚不会救的,他知道辛暮云和少意盟的恩怨。但他又不敢确定。转头看唐鸥的时候,唐鸥也在看他。
两人都直觉照虚不会救,但两人也都想起子蕴峰上发生的事情。照虚是林剑放在少林寺的暗哨,但他这么多年在寺中生活,同样也已经是少林寺的一份子。佛家慈悲为怀,辛暮云是一个将死之人,如果照虚能救,性海和性觉命他救,他会不救么?
谁都不知道答案。
唐鸥皱着眉,恨恨说了句“麻烦”。
只是再麻烦,他也离不开这里。司马凤和迟夜白倒是可以走了。四人到七星峰来是为了找到金凤草,如今又误打误撞地捣毁了狮子军的墓穴,并且辛暮云自己把僵人赶到了山腹空洞之中,只要将里头的僵人解决,暂时就没有问题了。
至于木勒那边,司马凤有心去杀,但被迟夜白劝阻了。杀一个狄人王爷,纵有多么正当的理由也会被上升到两国矛盾。司马凤气急,实打实地跟迟夜白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了。
第二日沈光明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见了。张子蕴从张子桥那边下来,见到沈光明在谷里找人,便告诉他两人已经一前一后离开。迟夜白先走的,司马凤生了一会儿闷气,也乘着风雪赶了上去。至于有没有追上人,他是不知道的。
“迟夜白会灵庸城去找舒琅了。”沈光明了然道,“司马凤和迟夜白是受舒琅委托的,木勒又是舒琅的父亲,总要跟他知会一声的。”
对于舒琅是谁,张子蕴没有任何兴趣。他找出一根火把,手里提了半桶煤油,晃荡着往外走。
沈光明奇道:“唐鸥师叔,你要去哪里?”
“去烧山洞。”张子蕴言简意赅,“你不用去。”
沈光明没想到张子蕴会主动去做这件事,又惊又喜:“唐鸥师叔,你人真好。这是为百姓造福……”
张子蕴抬抬眼皮:“一个两个我可以不管,但这么多……太脏了,唐鸥他师父不喜欢。”
沈光明:“……”
他说好的师叔走好。
谷中剩下他和唐鸥两人,他在谷里走了两圈,心头微微茫然。
回想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好像将他推入了躲闪不及的漩涡之中。他在走入王氏布铺之前,只是一个跟着方大枣骗人混日子的雏棍,甚至还不够格出师。然而和唐鸥相遇之后,所有事情像是骤然爆发,令他迎接不暇,又觉深深不安。
他想见沈晴,想去书院看沈正义,甚至……甚至想回老川村见一见沈直。
心中曾对江湖有过许多想象与渴望,如今觉得也不过如此。但这江湖仍旧是有趣的,他见识了许多人,也经历了许多事。它们填充了自己原本贫瘠无聊的生活,像一滴落入水中的浓墨,激起接连不断的反应,滚滚荡荡。
一只鸟在树梢发抖地啼鸣。它冷了。
沈光明脑袋上砸了一团雪,是被那鸟蹬下来的。
他紧了紧外套,小步跑回张子蕴的房子。谷中也渐渐冷了,雪灌不进来,都积在高处的树梢上,更细碎的则全都化成雨水洒尽。只有房中还是暖和的,有新燃的炭火,有唐鸥。
将一切理清之后,他对这江湖的所有喜爱、所有想象、所有希冀,全都因唐鸥而生,也全都落到唐鸥身上。他好像是一切的源头,也是一切的归结。
几日后,这场雪停了。灵庸城里外砌成一片灿白,在冬季日头下亮晶晶地开始缓慢融化。
照虚走到窗边,打开被沉重积雪压满的窗扇,便看到风雷子在院中的井台边上打坐。
“照虚,过来吧。”性海在房中招呼他。
辛暮云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但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照虚坐在他头顶上方,将双手放在他的头上。性海与性觉分列辛暮云左右两侧,按着他手腕的太渊穴。
“照虚,今日你不可再分心。”性海突然开口道,“我知你与林少意是朋友,也知辛暮云与少意盟有怨仇,但身为出家人,救人便救人,秉持慈悲心,勿受滋事扰。”
照虚合掌应声:“是。”
三人各自准备好,性海低唤一声,随即开始继续为辛暮云疗伤。
照虚此次不敢再分心了。
风雷子数日前背着辛暮云前来,寺门的弟子见他半个身子都是血,也不知是伤者的还是他自己的,正要禀告住持,风雷子自恃武功绝高,晃过数人,径直进入了禅院。
性海和性觉等人正和这寺内方丈说话,忽听有人急速接近,立刻起身。等见到来人竟是风雷子,人人都十分莫名,待发现他背上是辛暮云之后,更是大惊。
尸毒是极厉害的寒毒,辛暮云本身修炼的内功无法抵抗寒毒,又因他强行运功,毒行更快。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完全靠着从小练武的底子在支撑。眼见人已经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性海和性觉当即决定救人为上。
在场的僧人之中能练好须弥功的不多,就连灵庸城这佛寺的住持也刚刚入门。以须弥功疗伤之时需三人同时发功,通过伤者左右两手的太渊穴与头顶百会穴,缓慢疗愈。性海思忖片刻,看向照虚。
照虚原本是不需要到灵庸城的,全因这僵人事件与百里疾的水尸有部分相似,他又和见过水尸的林少意唐鸥等人打过交道,不管是否顶用,都将他拉了过来。照虚万没想到需要自己出手,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性海十分生气:“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