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走在前面,背上驮着一大堆行李,步履轻快稳健,半天不说一句话。
小桃跟在后面,肩上挂着一个小包袱,脚步时快时慢,时不时被路边的景象拖慢了脚步,回过神来道士已经走远了,忙不迭小跑着赶上去。嘴上也不闲着,不是哼一段小曲儿,逗逗路边的猫狗和枝上的鸟儿,就是没话找话地和道士闲聊:
“大叔,咱们这是去哪?”
“大叔,你的法术真厉害,是跟谁学的?”
“大叔,要不你干脆收我为徒,我学好了法术,和你一起抓妖吧?”
“大叔,你今年多大了?娶老婆了没?”
“——对了,道士能娶老婆吗?”
“大叔……”
道士不回答,一门心思赶他的路。小桃也不在意,乐此不疲地抛出一个又一个得不到解答的疑问,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突然,道士停下脚步,重重叹了一口气。
小桃猛地闭上嘴巴,偷偷打量着道士清瘦的侧脸,心想,完了,他一定后悔了。
道士把手伸到腰间,解下腰带上挂着的一个羊皮袋子,递到小桃面前:“给,说了那么久,口该渴了。”
垂头丧气的小麻雀瞬间恢复了活力,拔出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清冽甘甜的水从喉咙里一直灌进五脏六腑,浑身说不出的舒服自在。小麻雀清清嗓子,继续发问:“大叔,道士要不要吃斋念佛呀?”
回过头来,道士已经走远了,一袭褪色的道袍飘飘摇摇,融进午后暖到快化开的阳光里。地上的人在赶路,天上的太阳也在赶路,渐渐沉到西边的山影后面,只剩几抹绯红色的晚霞还在闪烁着夕阳的余晖,点缀已经变成黛青色的天空。风徐徐地吹了起来,擦过树梢和草尖,带来几分属于秋天的凉意。小桃抬起头望了望归巢的鸟儿们,再看看周围黑黢黢的树林,心里突然有点发怯,忙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道士,小声说道:“大叔,天快黑了。”
道士“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咱们晚上住哪?”他们早已远离慈城,此刻正处于大山深处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看不见灯火炊烟,听不见犬吠人语,更别提找家客栈住宿了。
道士抬起头,朝前方打量了一眼,然后说道:“前面有一家山神庙,天黑之前我们应该能够赶到。”
“啊?又睡破庙啊?”小桃有些失望,脚步慢了一些。道士又道:“再不走快些,就要露宿路边了。”小桃吐吐舌头,连忙跟上。
果然,在天色黑得连前面道士的蓝袍子都快看不清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山神庙。说是“庙”简直是抬举了它:没有院墙,没有大殿,就是在山体上凿出来的一方石洞,洞顶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两人弯着腰钻进洞里,里面稍微宽敞些,中央立着一尊泥塑的神像,看上去就像一个饱经风雨、佝偻褴褛的小老头,前面摆着个长满铜锈的香炉。道士从行李里找出一盏油灯、两个破破烂烂的蒲团,又翻出两张胡饼,两人坐在佛像前吃完了简单的晚餐。
晚饭后,道士盘腿打坐,不一会儿便入了定。小桃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豆大的灯焰一蹿一跳,听着洞外大山深处特有的寂静的嘈杂,心里当真是百无聊赖。眼神不知怎的飘到道士身边的那堆行李上,行李的主体是一个带盖的竹箧,看起来很沉的样子,里面的东西把竹箧撑得好像随时都会爆裂开来。竹箧四周还挂着水壶、竹伞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就像一个被顽童随意组装的玩具,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泽,有点古怪,又有点神秘。小桃忍不住瞟了又瞟,看道士还在入定,便蹑手蹑脚地走到行李前,轻轻掀开了竹盖。
竹箧里的东西让小桃大失所望:麻绳、打火石、几块足以和石头媲美的胡饼、一块羊毛毯、几件旧衣服,看来道士把所有家当都装在了里面。小桃不死心,把手伸到衣服下面继续摸索,这一翻到当真有所发现。原来那堆旧衣服只是道士使的遮眼法,竹箧底下藏着不少好东西:一面八卦镜,镜面用不知名的玉石做成,透明清澈不染微尘;一卷束得紧紧的羊皮,和一支朱砂笔绑在一起,那笔的笔杆也是玉做的;一个檀木做的小方盒,小桃费了好大劲都没能打开;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外鞘镶嵌着金玉宝石,形状也精巧可爱。小桃不觉有些心动,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又将匕首抽出来想试试刀锋。谁知匕首刚一出鞘,小桃只觉眼前绽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鞘中迸出,将她生生推出几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小桃哇地一声痛叫,只觉得两手酸麻,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匕首自动退回鞘中,白光也消失不见,只有油灯的灯焰兀自摇摆个不停。道士抬起眼,看到小桃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然不惊的。
“竹箧里的东西,每件都拥有巨大的灵力,一般人是碰不得的。”
小桃又羞又气,脱口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就算事先警告你,你也未必会信。”道士耐心地解释,“只有亲自尝试过了,吃了苦头,才能长记性。”
“你是故意的!”小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叫道。
“相信以后你绝不会轻易动我的行李了。”道士摊摊手,满脸的无辜纯真。
“你,你,你这个臭道士!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小桃气鼓鼓地叫道,一边嚷一边往洞外走。道士气定神闲地盘腿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