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如我交到你手中的那张状纸之上所写的那般——”钱应明一脸执拗地道:“彻查审卷考官,礼部上下都需担责!另外,重出考卷,重列春闱贡士名单!”
“这是之前。”和珅问:“钱公子当下还这么想吗?”
“多此一问。”钱应明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说道:“我之所以舍命告御状,为的便是肃清科举考场,整肃如今一团乌烟瘴气的礼部,还天下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一个公平公正!”
和珅闻言点头:“钱公子心怀大义,令和某深感钦佩。”
冯霁雯微微挑了挑眉。
说得慷慨激昂的,若不是她亲眼瞧见了这位钱举人是怎样的一番言行作为,她真要信了。
说是为了天下读书人,可她瞧着,倒更像是打着这个旗号好将自己的行为高度捧的更有渲染力一些。
没准儿还抱着哗众取宠,借此扬名的心思。
不是她心思阴暗,将每个人都想的如此自私不堪,而是通过今晚钱应明的所作所为,她半点也没从此人身上看到所谓的大义与担当来。
别的不提,单说丁子昱,分明是因他而受的伤,却连诊金都要自付。
一个待身边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朋友连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的人,还能指望他去为天下读书人出头?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垂首吃茶,并未插言,只想看看和珅究竟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可是撇去这些大义,和某不妨先与钱公子这么说吧。”和珅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口气,仿佛所言不过皆是极小之事:“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刘墉刘大人,刘大人是有名儿的清官直臣。先别说查是查不得,纵是查了,也绝查不出什么错漏来的——换而言之,考场之上虽偶有漏洞,却不能说所有参与了进去的官员都有问题,偌大一个礼部亦也不会皆是钱举人口中的受贿勾结之辈。”
钱应明皱眉道:“你说这些不外乎还是想为他们开脱而已。”
“不是我为他们开脱,而是事实如此。”和珅继续说道:“再者,至于钱公子所言的再设考场,重列贡士名单,更是自古以来从所未有之事。我朝也断不可能开此先例。”
他语气不重,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立场十分明确。
“况且,如此对那些凭借真才实学考得贡士的学子们也不公平,他们必不会依,届时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局面。”和珅言道:“远的不说,只说今年春闱之首,博得会元之名的刘家公子刘鐶之,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子,虽多少受了家族蒙荫才能在考场之上一帆风顺,但其确有状元之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和珅说到此处,忽见冯霁雯与钱应明几乎是同一刻抬起了头来看向他。
冯霁雯目含打量之色,钱应明则是眉头皱了又皱,最后还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和珅:“……”
他真的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冯霁雯轻咳了一声。
知道那首‘情诗’真相的她自是对和珅没有任何怀疑的,但在如今流言四起的环境之下,陡然听他如此称赞刘鐶之,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无法言表的奇怪……
总觉得像是提到心爱的基友时忍不住一阵夸赞炫耀的既视感……
谁能赶紧给她来两袋强效去污粉?
“我只是想借此来告诉钱公子,此处考得贡士的学子之中,并非尽是弄虚作假之人。”和珅尽量忽略着这古怪的气氛。
钱应明只是冷笑。
“钱公子若真执意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查办此案,同礼部之间争个鱼死网破的话,也不是不可。”和珅也笑了笑,“只是和某想提醒钱公子一句,礼部为中枢六部之首,任职官员皆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远非一个区区京衙知县可相提并论的——”
钱应明闻言脸上的冷笑即刻凝住。
继而,拿一种几近咬牙切齿的表情看向和珅,“你果然早就料到了!”
“若不然,怎会派人于暗中保护钱公子?”和珅笑道。
“保护?!”钱应明忿然道:“待我伤重几乎要丢掉性命之时,再行出手相救,想必这也是和大人的授意吧!”
“钱公子言重了。”和珅只是笑笑道,“若今日向钱公子动手的是礼部的人,我这些临时从理藩院借来的差役们只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钱应明气得简直要将牙都咬碎。
冯霁雯终于恍然过来。
原来和珅这些日子没动静,竟是在等前京衙知县向钱应明动手?
钱应明告御状害他丢了官,换做谁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和珅早料到了。
他竟然打算借此来让钱应明知难而退?
怪不得……
彻底想通了的冯霁雯一时忍不住拿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和珅。
他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这等算计虽然说出去多少有些不正面,可这人未免太懂得借力打力了!
而接下来这番一紧一弛,软硬兼施的心理战术更是被其运用的炉火纯青——
“现如今摆在钱公子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钱公子做出让步,由我从中周旋处理好此事,可保钱公子从此安枕无忧。二,钱公子大可一意孤行到底,最后哪怕真的侥天下之大幸告倒了礼部,重获参加科举的资格,可日后不单是性命岌岌可危,纵是得以踏入仕途之后,只怕也是布满荆棘坎坷,寸步难行。”
更重要的是,一个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