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亦隐约察觉到了额娘的情绪,一时唯有压下心中诸般不甘,拉下了脸面看向冯霁雯再次开口道歉。
“前晚确是我于众人面前出言不当,让和太太难堪了。”他依旧涨红着脸,并且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听起来诚恳真实一些,“我身为男子,却如此有失风度,实属不该——还请和太太见谅。”
话罢,对上冯霁雯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极不自在的神色。
兴许是装的太像了,把自个儿都给绕进去了,方才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这错认的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委屈冤枉。
内心深处本不愿承认的一丝愧对感,在母亲的威压下强逼着迈出这一步之后,似隐约得到了纾解一般。
纵然如此,福康安却仍不愿承认。
或许是潜意识里无法面对自己竟对冯霁雯存有愧对之心的事实,又许是一意认为冯霁雯针对诬陷金溶月,亦或是还有别的什么……总而言之,让他不愿向冯霁雯低头的理由实在太多了。
可这种难言的纾解感,偏又确确实实地出现了。
面对这样的自己,福康安一阵心烦意乱。
“福三公子的歉意我收下了。”冯霁雯这才开口说道:“我只希望,再没下次。”
心无芥蒂自然做不到,但当着傅恒夫人的面儿,福康安的态度也勉强算是到位了,她再揪着不放,便太不识趣了。
彼此面子上也过不去。
福康安心中最初的怒气也莫名平复下来了大半,虽仍自我有些烦躁,然而许也是意识到了双方的面子问题,听得冯霁雯此言,便也道了句:“请和太太放心,必然再无下次了。”
罢了。
不管如何,骂女人总是不对的。
这两日来,他之所以一想到冯霁雯便忍不住地烦躁,大有可能就是无法面对这一点。
如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脑袋也就跟着转过弯儿来了。
一码归一码,冯霁雯固然有错,刁蛮无礼,但他总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那些话来。
他好歹是傅恒府的公子,出去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傅恒府的颜面。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虽然冯霁雯有错在先,但他也有着不对的地方。
这个错,认便认了吧。
但是对于冯霁雯没有借机阴阳怪气儿地嘲讽他这一点,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女人倒是很懂得在他额娘面前做面子功夫,装得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
前晚在金二小姐面前,怎不见她如此?
福康安在心底轻嗤了一声,面上却不显,抬手向冯霁雯拱了一礼,便退回至了一旁去。
傅恒夫人总算满意地露了一丝笑意。
看来儿子还不算完全昏了头。
至少还分得清什么是金二小姐的事,什么是自己的事。
执意要为金二小姐出头,认定错在月牙儿,可好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了。
傅恒夫人心下略有几分欣慰,遂转头看向冯霁雯道:“月牙儿你不同他一般计较,这是你够宽容大度。可瑶林此事做的到底太过,总也不能一句赔不是的话就足以揭过的,嘴上道歉真若有用的话,那犯错的本钱未免也太低了——”
福康安在一旁简直是要震惊了。
人家都说不追究了,怎么额娘反过来还说这样的话?
额娘,您真的是我的亲额娘吗!
冯霁雯也有着一瞬间的怔愣。
“我今日便代你给瑶林立几个规矩。”傅恒夫人满脸严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立规矩?
她与福康安,有什么规矩好立?
“瑶林你仔细听着。”傅恒夫人看向儿子,语气端重道:“一,日后见着月牙儿丫头,必要客客气气地招呼一句和太太。再不许语出不敬,说一些掉身份的傻话。”
这怕是知道了当晚福康安直呼冯霁雯姓名,出言辱骂的详细了。
福康安眼角跳了跳。
“二,你若见月牙儿丫头在外受着了欺负,必要站出来相护。”
福康安:“……”
她被欺负了关他什么事啊!
他不上前帮对方一把就算他自制力惊人了好吗?
还相护……!
这简直让人想一想都觉得荒谬之极。
“最后一条,不管月牙儿在外面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许反驳,更不可与她作对。”
听完这所谓最后一条之后,福康安觉得自己彻底崩溃了!
这意思是不管冯霁雯说什么做什么,他连吭一声儿也不能吭,只能低头装孙子了?
“额娘!”他将‘您疯了吧’四个字费力地咽了回去。
说句难听的,如此一作比较,他当真觉得冯霁雯才更像是额娘亲生的!
“今日当着王夫人的面儿,额娘这话已经说出去了,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傅恒夫人一脸没商量地看着福康安,道:“这三条中,日后你但凡有一条做不到、或是做不好的,就等同是往额娘脸上抹黑,陷额娘于言而无信。”
也没说做不到要怎么着福康安,只拿她自个儿来说话。
可偏生这对福康安是最有用的。
他不怕挨打挨骂,却不能被冠上不孝的罪名!
额娘这是拿准了他不敢拒绝吧?
至此他才算是明白过来今日额娘带他前来的真正目的。
原不光是道歉那么简单,还要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冯霁雯也深感诧异。
起初听着这三条也觉得啼笑皆非,可待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