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也连连皱眉。
他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早早已经起身了,此刻背着手站在那里,还是一贯仿佛高人一等的模样。
冯霁雯也觉得如此不妥,弯腰制止了和珅的动作。
和珅便也站了起来。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冯霁雯对他使了个眼神,而后便朝着况太妃的方向走了过去。
冯霁雯有许多话想问她,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可她尚未靠近,便顿下了脚步。
她看见了程渊遥遥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此际穿过人群,就落在况太妃的身上。
他想说的话,必然更多,可他却连靠近她一些都做不到。
况太妃像是目视前方,可眼神空荡,没有着落。
冯霁雯心下滋味难言,缓缓走了过去。
“太妃,您……”
“不必多说。”况太妃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她的话,眼睛并不看她,只道:“也不必问,我无话要与你讲。”
她总是这般冷漠,也从不与人解释。
可冯霁雯的眼睛已经红了。
况太妃微微偏过了头去,冯霁雯便再也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
可她也不走,就站在况太妃身边,寸步不移。
竟像是个被冷落在旁,却又固执地不肯走,且情绪脆弱的孩子。
她日后只怕再难这样站在太妃身边了……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催得她心底一阵阵地生疼。
然而况太妃依旧不肯转过头看她一眼。
“咱们这是要等到皇上出来再议,还是……”几名大臣缓过腿脚的酸麻之感,便向高云从询问道。
“皇上也没发话儿呢,奴才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排,诸位大人且等——”高云从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名小太监快步从内殿走了出来传话。
“高总管,皇上喊您过去呢。”
高云从连忙折身进殿。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走了出来,手中且持了一枚御令,神色间有几分匆忙。
和珅状似无意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高云从一愣之后,旋即端了笑脸,压低了声音说道:“奴才得了皇上的吩咐要去办差,和大人若想找奴才唠闲儿,日后有得是时候儿呢。”
他是什么人,岂会瞧不清当下局势。
和珅却没立即让路,而是用只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高公公,养心殿里都是外臣,嘉贵妃不宜来此,不若单请了十一阿哥过来,如何?”
高云从不由讶然。
他怎么知道皇上是要召见嘉贵妃和十一阿哥……
啧。
这满清第一聪明人脑袋里装着的东西,看来就是跟常人不一样啊。
可是……
高云从没说话,只面露为难地笑笑。
和珅仿佛没看到一般,仍笑吟吟地说道:“万岁爷龙体堪忧,高公公应当也想此事尽早了结了才对。”
“这是自然的……只是奴才只是个传话儿的,万岁爷怎么说,奴才自然要怎么做。”
倒不是他不识时务,只是此事到底事关重大,这宫里的事情向来说不定,刀没真正地落下之前,他万万不想把自个儿牵连进来。
和珅闻听依旧面不改色。
他又凑近了些,含笑附耳说了一句话。
高云从的脸色看似只是微微一变,然而眼底已是巨动。
“和大人想要奴才怎么做?”他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嘴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兵不厌诈,高公公应当听说过。”
“这……”
“你说我听,一来一往的,各人领会能力不同,怎会没个一星半点的出入?”
高云从了然地笑了。
“大人的意思,奴才懂了。”
……
金简不知道和珅与高云从笑微微地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十一阿哥永瑆独自前来的时候,全然一副腿脚发软的模样。
永瑆进得殿内,见到跪在地上的一应人等,竟全是他‘眼熟’的,而和珅等人好以整暇地站在一侧,福康安还拿那种鄙夷讽刺的眼神看着他,这局势……哪里还有弄不明白的?
完了,真完了!
高云从果然没骗他!
永瑆的脸色顿时灰败惊恐到了极点,若非太监搀扶,几乎要站不住了!
金简未见嘉贵妃前来,心下恐怕这个不争气的王爷会乱说话,当即不停地给他使眼色,并摇头示意他慎言。
可永瑆眼神空洞无望,仿佛根本接收不到他想要传达的意思。
“高公公,皇、皇阿玛呢?”永瑆嘴唇发颤地问道。
“在内殿等着十一爷您呢。”高云从看了他一眼,不露痕迹地咬重了那个‘等’字。
永瑆一时不禁抖得更厉害了。
他推开太监的搀扶,想要尽量显得冷静一些,省得皇阿玛见了越发烦躁,一气之下再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腿软极了,刚进了殿内,便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乾隆斜倚在罗汉床上,枯黄的脸上写满了狠厉。
“逆子……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皇阿玛吗!”
高云从立在一侧,瞄了一眼永瑆的神情。
果然一听乾隆语气如此,永瑆整个人都慌得手足无措了。
他顿时就想到高云从在路上跟他说的那些话——既然已经事发,众人都已经招认了,他不如也好好地跟万岁爷请个罪,好歹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皇上没准儿心一软,就饶了他了!
对……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