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天热,吕绮不停地出汗,从下午上班,一个小时时间里已经换了两脸盆水。她是没资格装空调的,又不喜欢吹电扇,自诩喜热畏凉的吕绮今天却燥热的很,从下午上班到现在,什么事都没做,一直在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可以不考虑顶头上司的问题。刘新军有没有麻烦跟她真没有什么关系。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但根本谈不上是朋友。吕绮所烦躁的,从陶唐给的任务开始,越想就越心烦。这件任务其实很简单。不就是请假陪一陪方可吗?但临到关头,吕绮觉得这件事还真有些麻烦。
第一是请假问题。如果刘新军在,她跟刘新军打个招呼走个一半天不是什么问题。她因私请假很少,刘新军从来没有刁难过她。但现在刘新军和段辉双双跟陶唐去了安州,吕绮就得向骆冲请假了。以什么理由请假难住了吕绮。编个瞎话比如说婆母生病之类的很容易。但如果陪方可在外面玩遇到熟人就麻烦了,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会变复杂。会不会遇见熟人?吕绮不存侥幸心理。红星曾有个故事,一个中干与女下属搞出了私情,跑到燕京约会还出了岔子。女人的丈夫在北阳工作,中干去燕京出差,女人便找了个理由——探视在外地的婆母请了假也去了燕京。俩人坐了火车去燕京私会。本来以为海阔天空,可以尽情放松一次。谁知他们手挽手在世纪坛闲逛,竟然就能碰上红星的人。这个并不浪漫的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妙,中干的老婆听到了闲话,闹腾起来。公司无奈免掉了中干,他那个情人迫于压力也调走了。以后就留下个典故,中干出差到总部便会接到戏谑的提醒,千万不要去世纪坛。
当然吕绮陪方可的性质跟那件事不搭界,但吕绮还是否定了编瞎话的理由。说实话吧?怎么跟骆冲讲?方可为什么不找陶唐的亲属?自己和方可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其他领导,比如一向宽厚的江总,这个顾虑是没有的,但请假的对象偏偏是曾觊觎过自己的骆冲!而且又在这个时候,因为杨开河而导致刘新军反常,骆冲坐得住才有鬼!自己不能给陶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当时怎么就没仔细想一想呢?显然陶唐没有深思过其间的厉害。这不能怪他,至少陶唐不晓得自己和骆冲的别扭。之所以托付自己而不去找陶美玲,大概也有难言之瘾。活在世上谁都不易啊。
第二就是现状了。刘新军出差了,她是刘新军的“法定”代理人。这个时候她请假办私事合适吗?会不会给陶唐帮倒忙?
于是,吕绮又想到了与陶唐的关系。现在她承认,她和陶唐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不是地位和收入的差距,而是克制力的差距。她承认,如果陶唐向她“伸出手”,她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这个结论早就做出了。从开始的痛苦到现在的冷静,转变之间充满了对陶唐的感激。她承认陶唐是对的,比她成熟,比她考虑全面,难怪人家有如此成就。
虽然我们曾经共同做过的梦终将是一个梦,但我们还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这个结论吕绮早就得出了。现在,经历了几个月的同事后,吕绮相信陶唐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他不会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推荐吕纬担任陆书记的秘书。所以吕绮数次警告弟弟,干不好损失的不止是你自己的前程。
在“认清”陶唐的“面目”后,她不止一次地思考过一个问题,陶唐出任红星的一把手给自己会带来什么?或者说,陶唐与宋悦对于她有什么不同?答案是肯定的。在陶唐到来后,她不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也不用再去顾忌别人的脸色,在她不用更加努力的情况下,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原地踏步而已。事实上,陶唐已经在考虑她的“进步”了,她相信陶唐提出的肢解发规部成立经济运行部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机构调整成为事实,经济运行部一旦成立,一把手不会是别人。她曾设想过的人生目标(有生之年当上副总师)将迈出最重要的一步。在红星,主要业务部门的一把手升任副总师的概率相当高,某种意义上比当行政正职要容易。
如果把红星视为一个社会(她其实就是一个社会),两万多职工是生活在一座塔里,这座塔分好多层,每一层的待遇都不大相同,因为存在待遇上巨大的差距,生活在这座塔里的每个人都渴望着进入到上一层。但出身的不同把大部分人晋级的希望直接抹杀了,比如工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他们就不再有可能当上中干了,即使是科级也与他们无缘了,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当技能带头人了。能够当上中干的只能是干部了,而且受制于文凭和岗位。没有过硬的文凭,没有“显赫”的岗位,以正常渠道升入中层的概率很小,除非你有过硬的后台,就像贾建新。如果没有李珞这个舅父,以一个工龄不到十年的大专生是进不了副处级的。这种情况很像昔日的科举,以明清为例,当正印官的一般都是进士出身,当然这个比喻有些不当,但就是这么回事。
科级是一层,这一层比最底层的待遇当然好多了,但尚未有真正意思上的改善,那至少要到处级,因为处级开始享受绩效工资了。一年最少好几万,比较重要的岗位超过了十万,加上每月的预发工资,在平泉可以过上很悠闲舒适的日子了。但科级升入处级